但仔细脉诊后红阿婆现,她并非是心衰,而更像是无心。普通人的心跳哪能一成不变,永远保持规律,就像制作好的更漏,一分一毫都不偏差。
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无心之人,岂能有活?
红阿婆紧闭双目,伸手虚虚点在她心口的位置,荧光凝聚成雪白的根须,阮芽好奇看着那些细嫩的根系穿透了衣料,凉凉贴在她皮肤上。
她惊惶地回头,衔玉握住她双肩,将她身体轻轻往后倒,“别怕,靠着我。”
柳催雪跪在她脚边,捧住她双手,“丫丫别怕。”
她终于敢放松身体,倚靠着衔玉,任由根系遍布全身。
红阿婆平静的眉眼渐渐变得严肃,眉峰微皱,衔玉并非完全信任她,时刻都在注意她表情变化。
老太婆若敢耍花招,一尾拍死她。
许久,不出衔玉所料的,红阿婆睁开眼,“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当然了,她的护身结界,只认可他一个人,你能看出来才是见鬼了。衔玉在心里哼哼,因她身上只对他的这份特殊感到得意。
红阿婆长长叹气,“真是怪哉,怪哉。”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红阿婆略一思索,“没有心,却有心跳,还能像你这么活蹦乱跳……我只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替代。”
“古籍记载,海外仙鹊岛上有仙心石,乃太古时白鹊仙死后的身躯所化。取仙心石,每日一滴心头血喂养,九九八十一日后,仙心石吸饱了血,颜色由白转红,镶入心房,便能暂为替代人心。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仙心石究竟有没有这么神奇,阿婆从未见过,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月华之心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月华嘛……”
红阿婆沉吟,眉间凝聚起浓浓的忧愁,“世上再无月华。”她抓起阮芽的手,还欲再探,“也许真是仙心石?可那只是石头,就算装了仙心石,也不可能……”
她抬手抚摸阮芽的脸,“你是活生生的人呐,生得那么漂亮,又乖巧懂事。人失了心,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怎么可能呢?”
阮芽神色淡淡,抬头看看衔玉,又看看脚边的柳催雪,觉得这事也用不着对他们隐瞒。
“阿婆没得说错。”她戳了戳自己的心窝窝,“这里装的就是仙心石,我天生没有心,仙心石是我阿娘给我装的。”
衔玉大为震惊,“仙心石?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她傻笑,有点心虚,低头对手指,“那,你以前也没问啊。”
第37章你不懂的,我来教你……
心者,中也;心在身之中,《诗序》有言:情动于中。
红阿婆说无心之人,不懂感情,阮芽不认同。
她并非完全不懂。
离开娘亲时,和与苗苗分别时的难过都切实感受到了,对衔玉的依赖和柳催雪的疼爱亦然。这些难道不是感情吗,她已经在很努力学习。
回去的路上,她情绪并不高,左手牵着衔玉,右手牵着柳催雪,默默走出一段路,驻步,低头盯着脚尖。
“衔玉,谢谢你带我来看病。”
她抬头看他,“可我真的没病。”就算有病,也不是随便开个方子喝两副药就能好。
红阿婆看了半天,还不是没办法,只能让衔玉注意别让她受伤流血。她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也不需要喝药。
她松开手,独自往前走,因自身与周围人的不同,感到无奈和孤寂,心中升起小小的难过。
可这份失落不也正说明,她是有感情的吗?
哪怕它十分微小。
头顶那对假狐狸耳朵耷拉着,长长的狐狸尾巴从裙下探出指长的毛尖尖,随她脚步左一晃,右一晃。
衔玉怔怔看着,看那对瘦弱的肩膀瑟缩颤抖,他抿紧唇,快步上前,与她相对而立。
“我不是说你有病。”衔玉弯下腰,与她对视,将她双手紧握,“我只是担心你,你上次突然就晕过去,让我很害怕。丫丫当然有感情,所以我的心情你一定能理解,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就像你因同苗苗的分别难过,我也会因害怕失去你难过,我担心你,我想让你好好的,我想了解你,才知道该怎么样对你好,你明白吗。”
衔玉不喜欢藏着掖着,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丫丫本就迟钝,他再不说清楚,让她怎么猜。
深林之中,浓荫下的小路上,衔玉改握住她的肩,“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我想了解你。带你来找红阿婆,是担心你的身体,并非觉得你没有感情。”
他深深吸气,看着她胸口极快地起伏,眼眶却因无法流泪宣泄而红,漆黑瞳仁中映出自己担忧的脸。
阮芽同样看着映在他眼中的自己,仙心石急促跳动,她委屈得瘪嘴,“其实我知道,就是不一样,可我没办法,我生来就这样,我好难过,我憋得好难受,我好难受!”
她泄似捶打他,“别人都会哭!就我不会哭,我也想哭,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嘛!你说怎么办啊!”
她眼睛红红,咧嘴干嚎,“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嘤嘤嘤……”抬手一摸脸,“干的,根本没有眼泪,我哭不出来,你说什么办。”
衔玉也来气了,“不就是眼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给你造。”
他两手捧了她的脸,指尖按在她眼角,开始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