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叫柳催雪接回来,紧接着又是仙缘大会,腾不出时间。大会后苏荔想起这件事来,又命侍女去请,在雁回峰等到天黑也没看见人。
偏偏阮芽没有法力,就算有传音的玉符也用不了,苏荔如此身份地位,想送点东西,追着撵着就不说了,竟然还找不到人……
总之,担心明早她不知道又上哪儿撒欢去,苏荔便让柳催雪把人一起叫来。这回可算是让她逮住了。
苏荔这个母亲的身份实在是尴尬,阮清容本就不是她亲生,她疼爱孩子,人家说她装模作样,她不管不问,人家又说她刻薄寡恩。
阮清容死后,迟迟找不到凶手,这么多年也是她背骂名。
外界一直有传言,说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说楚鸿声在外面的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不露面,要么就是不愿意同她争,要么就是死了,不然孩子也不会接到九华山让她一个后娘带。
都传她是个刻薄善妒的女人,容不下一个孩子,自己生不出来,就要赶尽杀绝,妥妥的毒妇。
二十年时间,好不容易等到那些事、那些刺耳的声音烂成河底的淤泥,阮清容的转世横空出世,不到一个月,便让楚鸿声说服了人家生母把孩子接来。
很多事苏荔已经不想再管,但仙缘大会测灵根时,万花境上的阮芽还穿着从家里带来的粗布衣裳,整个修仙界的人都看见了。
距离大会结束不到两个时辰,万花镜里骂她的人已经能从九华山排到魔域。
说她果然是后娘,连件好衣裳也不给孩子穿,真是个毒妇。
不过苏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早已不再理会外界的声音,阮芽的生活上没照顾到,确实是她的失职。
“我听你娘说,你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这些衣裳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准备的,鹅黄、玉红、涧蓝、荷绿……都是亮色,又比较清不会太俗气,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我好喜欢!”阮芽看看这件,又看看那件,每件都觉得漂亮,全部喜欢,“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吗?”
苏荔掩唇轻笑,“当然了,都是为你准备的。”
“你真好!”阮芽倾身,在她脸颊轻轻“啾”了一口。
这孩子的热情实在是难招架,饶是苏荔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不经意间抬头,却对上楚鸿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像被水泼了个透心凉,苏荔敛了笑容,知道因为阮清容的死,楚鸿声从前多少是怀疑过她。没说出口,更没有质问过,防备和冷漠却是藏不住的。
苏荔顿时兴致缺缺,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涵养,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对阮芽说:“还有这些朱钗,簪子,你头上束的那两根丝带已经很旧了,要不拆下来,我给你戴上的?”
她伸出手,阮芽捂住脑袋往后躲,“啊,不行,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阿娘说不可以丢的。”
“这样啊……”苏荔尴尬地收回手,彻底没了心思,“好吧,那这些,你喜欢的话,便都拿走吧。”
“好呀,谢谢娘。”阮芽高高兴兴把衣裳装进芥子袋里,末了还补充,“我明天就穿。”
察觉到两位长辈之间尴尬的气氛,柳催雪轻咳一声,“掌门师叔。”
楚鸿声叫他来,是想把阮芽交给他,让他看护,毕竟两人有婚约在身,从前也玩得很好。
不巧柳催雪开口第一句就是:“我要退婚。”
楚鸿声瞬间垮脸,当即否决,“不行。”
之后两个人就此展开辩驳。
柳催雪说:“我本就是出家人,不该被凡尘俗世、小情小爱所扰,自清容走后,已下定决心从此断情绝爱,一心向道。”
清徽道观,那确实是道士们的老窝。但道宗正一、全真和其他派系,只有全真派严格要求不准嫁娶、不杀生、不食荤,其他各派要求没那么严格。
清徽院隶属正一派,从来是准许婚嫁的,更不要说道院开山祖师清徽道人本就以俗家身份入道,当年也是娶过媳妇的。
楚鸿声反问他,“你爹也是道士,他若断情绝爱,你从何来?当年我们师兄妹四人,就他最早娶媳妇!你六岁就跟我家清容订婚,现在说自己是出家人,是不是晚了?”
柳催雪垂下眉眼,“可她不是清容,前世缘,前世尽,我的清容谁也替代不了。”
楚鸿声笑:“这么说还是有情,只是因为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柳催雪:“是。”
楚鸿声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慢慢悠悠道:“你如何肯定?她不是呢?”
苏荔投来视线。
柳催雪就是肯定:“她不是。”
楚鸿声早就听说他生了心魔的事,当然是想帮他,但他性子太倔,心里认定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种事楚鸿声很有经验,当年清徽院还只是一个小破道观,他们师兄妹四人同在观中修行,他是最老实最听话的一个。
哪怕师父再不讲道理,心里再不赞同师父说的话,他老人家交代的事,他都会老老实实完成。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人老实,吼得大声点就不敢顶嘴了。
柳催雪也是个老实孩子,所以根本不用讲什么道理,以长辈姿态施压便好。
楚鸿声怒而拍桌,“放肆!这件事我早就同你父亲商议过,不容你有异!婚约岂是儿戏,说退就退?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婚约吗?这是整个九华山和清徽院的婚约,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