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鸿声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柳催雪表情隐忍,被他训得头都抬不起来,最终还是没说一句反驳的话,只有拳头捏得梆硬。
楚鸿声心中不由感慨,他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也许成长的代价就是这样吧,柳催雪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阮芽愣愣看着,想起自己收的那五百金锭,趁着楚鸿声喝水的空档,弱弱插了一句,“其实,我没关系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楚鸿声又想起什么,“是不是他威胁你,让你替他说话?”
阮芽心虚,捂住嘴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自个儿琢磨着,柳催雪只让她同意退婚,她刚才大概、似乎、应该是表过态了吧?
退婚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楚鸿声转而又夸奖起他来,说他最听话,最懂事,要好好管束衔玉,照顾阮芽,像捡到便宜劳工似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任务。
柳催雪退婚不成,反倒莫名其妙成了大师兄,有了阮芽和衔玉这对师弟妹。
楚鸿声说衔玉不听话,清容傻乎乎,催雪最棒棒,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管教他们。
柳催雪站在原地,虽一言不,却眼见着呼吸越急促,双眼渐渐泛红,隐隐有心魔将要作的征兆。
楚鸿声见好就收,“好了,夜深了,本尊要休息了,你们回去吧。”
大门“吱扭”一声关闭,阮芽跟在柳催雪身后,做贼似垫着脚尖,心中默念:“想不起我想不起我想不起我……”
柳催雪身形摇晃,步态虚浮,踉踉跄跄走出几步,忽然停下。
阮芽好奇探头,他转身,冲她凄然一笑,竟“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12章我还很便宜
楚鸿声以长辈姿态施压,强买强卖,若放在衔玉身上,怕是当场便要将大殿的屋顶掀翻,再水淹小翼峰;放阮芽身上呢,她说不定会听话,但听话不代表能听懂话,她多半也是歪着脑袋卖萌,说些“啥呀”“咋了”“我不晓得欸”这样的废话。
柳催雪受掌院玄印真人影响,为人正直、克己复礼,从来是后辈的榜样,同辈的楷模,长辈眼里的好孩子。
好孩子总是承受得多一些,楚鸿声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心说反正他在清徽院也是受他爹的气,在哪受气不都是一样?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也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将来好继承他父亲的掌院之位。
柳催雪被气得吐了血,阮芽当时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她心中一惊,立即弯腰检查衣裙。
幸好,没有溅到。
不过好险,有一滴血就在她鞋尖不远处。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柳催雪心口一窒,叫她这张与阮清容九分像的脸给气得“吧唧”晕倒在地。
阮清容是他的心魔,他常年为此郁结,受不得刺激,每年清明来九华山,也是借此机会休养、放任自己。
那三天的时间里,一日枯坐流泪,一日酩酊大醉,一日呼呼大睡,三日后,整衣束,又是风光霁月的正道翘楚。
柳催雪晕死过去,阮芽靠近,蹲在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脸,喊了几声没有反应,去拍门叫人,楚鸿声早就走得没影了。
她思忖片刻,在他打过自己和给了五百金锭之间权衡,终是屈服于金钱的力量,扯了他胳膊把人提起来,扛在背上走了。
小小的肩膀有大大的力量,不然也不会把柳催雪脑壳崩出血,能提着装了十几只烧鸡的木桶爬坡上坎。
只是柳催雪这样的体格,对于娇小的阮芽来说还是有点为难,她顾头不顾尾的,柳催雪陷入虚无的神识挣扎着醒来,只觉脚尖一阵钻心剧痛。
他睁开眼,鼻尖寸余少女柔嫩的颈部肌肤,衣襟里清甜的花草气息丝丝缕缕钻出来,有柔软的掻在他脸颊。
他努力昂起脖颈,把头从她肩上移开,转到另一个方向,语声嘶哑,“放,我下来。”
阮芽偏头去看,“你醒来了啊,能不能把你那个大剑叫出来,我这样背着得走到什么时候啊,累死了。”
阮芽把他放倒在地,柳催雪靠着一棵粗树,低头看,他一双白靴被山石磨穿,十个脚趾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就算晕倒,法衣有体内灵气支撑,不该出现如此严重的磨损,他是修道之人,肉身也不该虚弱至此。
阮芽靠在一旁休息,柳催雪试着运功,外导灵气,自两眉间印堂上丹田运至胸口膻中穴处,却丝毫不能再往前一步。
他心中一凛,忙坐直身体,调用全身灵气试图冲破淤塞,强力灌注之下,却反受冲击,“哇”地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哎呀!”阮芽吓一跳,两手握拳紧张搁在胸前,“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这让她想起一幼时好友,“你是不是生病了,小时候我有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叫二狗。他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生病,严重时还会吐血,就像你这样,高兴吐血,不高兴也吐血。他比我大三岁,后来他娘给他找媳妇冲喜,我还去吃酒了,结果那天晚上他就死了,听说吐了好多血,然后我又去吃酒了。”
柳催雪:“……”
阮芽喜欢跟二狗玩,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体虚,不常出门皮肤捂得很白,人病恹恹,说话做事总慢吞吞,跟村里大多数的野孩子都不一样,他爹是教书的,他身上也有几分文弱的书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