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聂仔细探究着旁边少年的脸庞，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她也看到过他生气的模样，但往往都只是佯怒而已。
像今天这样的语气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他比以往都要愤怒，但是在愤怒之余好像又透着若有似无的悲伤。
“真不明白你还在坚持什么？”小聂的声音清晰地在李默然耳边响起，带着她这个年纪罕见的冷感。
“并不是坚持……”李默然冷冷地望着下方还在攀谈的人们，简短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应该对万事万物有自己的判断和解读，而不是还像一个孩童一样，以他人的想法作为自己的观点。这里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走吧，还要继续摆摊呢。”
他扬起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其中白色的粉末轻轻地吹向了下方的人们。
“你？！”小聂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李默然手脚麻利地从屋顶上攀下来，拍了拍药箱上的灰尘重新背在了身上。
他狡黠地一笑，眼神明亮地如同上升的朝阳，“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我也真的很生气。给他们一点教训，不为过吧？”
两人溜下来，重新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好痒好痒！怎么回事？”，“我也是，好痒！”。
李默然狡黠一笑。
……
“天呐，6满满！”万玉儿一走进去，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说不定抵得上其他人四五十年的。但饶是如此，看到这满满当当堆满了一整间地窖的稻米和谷子，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猛跳了好几下。
“明明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哪怕在县城的时候，我也从没忽略过你的一举一动，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弄到了这么大一座粮仓？”万玉儿是真的好奇。m。x33yqx?。??m
6满满负手而立，微笑说：“我这叫草船借箭，既然他们以为我们的背后势力非常庞大，那不如利用好他们的忌惮和顾虑好好壮大自身。哪怕之后他们反应过来，那时木已成舟，我们吃进来的，难道还会吐出来不成？”
包敏那一次的宴会过后，算是正式回归了辽城的世家。几人借着东风，也参加了不少各个家族举办的宴席。
6满满展示出了非凡的外交手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与精明的各家族长相谈甚欢。只要她想，她可以轻易地获得任何人的好感。
她未来三个月的日程都被排得满满当当，多到万玉儿看了都觉得眼花和赞服的程度——无疑，6满满想在这座城池中，以最快的度立足。
而这座粮仓便是她以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价格，和各家谈判下来的成果。
一身技能都点亮在打扮自己和享乐上的万玉儿，对此很不解：“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换取这么多粮食？你大可以换更值钱的东西，比如说黄金、玉器、珠宝……
如果说后两者可能不方便流通的话，那金子总是硬通货，你为什么不要金子呢？”
6满满用手捧了一把稻谷，解释道：“这是因为稻谷是生长在地面上的，成熟时间一致，通过它的生长情况，我们可以很快地估计出产能，想拿走多少就可以拿走多少。
其次，只要不把外面的皮给剥离掉，稻谷的储存时间远远过了其他粮食。这也为我们后面的展到来了极大的后援保障。
基于这两点重要的原因，所以自古以来稻谷也是每一个政权建设的基础，自然也就比什么黄金珠宝都要来的更加贵重了。”
看着侃侃而谈，整个人散着特殊光芒的6满满，万玉儿愈地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6大夫，你说……我们会成功吗？”万玉儿问，她心中充满了迷茫。她只觉得不论是前进的路亦或是来时的路，都像是被薄雾笼罩着，让人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走下去。
“尽人事听天命。我不知道未来会生什么，但我知道我们都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6满满温柔地抚过万玉儿散落在额前的丝，眼神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到了无数和她一样心中困惑的女子。
“青史几行姓名，短短几页就写尽了一个朝代的兴衰成败。连帝王将相波澜壮阔的一生，也不过就是寥寥数言也就一笔带过，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拼尽全力、只求生存奋力的普通人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间长河里每一个人都变得格外渺小，微不足道，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但即便是这样，有一些事情都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而你、我，还有无数和我们有着相同目标的姐妹们，都将义无反顾、奋不顾身。难道你后悔了吗？”6满满长身玉立，孱弱的身躯中是绝对坚定的意志。
“不！”万玉儿咬了咬嘴唇，“当然不……只是，我一想到还会有姐妹离开我们……”
6满满叹息一声，说：“关于这一点，我的确没有办法给你保证，哪怕是我自己也有随时去世的可能性。不过，就算是我死亡了，我也希望能以我之魂，迎风执炬，照亮前路。”
万玉儿扑上来一把抱住了6满满，固执地重复着：“菩萨莫怪，她是无心的，求您不要见怪，菩萨莫怪。”
6满满无力地又叹了一声。
这些遭受了创伤的女子们，哪怕经过了四年的时间，但其实仍然处在战争的阴影之下，无法与过去告别，也无法与自我和解。
用后世的理论来说，她们其实都有着严重的战后心理创伤。而原身偏激而不择手段的报复行为，则更加重了她们的反社会倾向。也使得现在的6满满很难将她们的观点再纠正过来，毕竟杀光戈尔族这一执念，可能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们活下来的最大动力。
“不要畏惧死亡，这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是结束，也是新生。”最后，6满满如是说。
“是结束，也是新生。”万玉儿低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