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兴朝呼吸一滞,九爷如何连这事都与她说。
时文修知他顾虑,就写——
‘王公公病重起不得身,我现今是接替他的位置,掌管正殿里诸事。’
‘如此便更要查探清楚,各部人员的底细成分,免出纰漏。’
‘你不必有顾虑,我与九爷是一条船,我所想与你一样,便是竭尽所能,不惜一切代价扶九爷登位。’
她尖稍顿,方又写,‘任何可能阻挡九爷登位的因素,都要铲除。有些事你不方便与九爷说的,可以与我说。’
这些字里行间藏着的意思,曹兴朝好像读懂了。
单单一句接替王公公的位置,就足矣让他眼皮狂跳。
她没将自己定位在宁王妃的位置上,甚至不会是府上任何的夫人。似乎听她意思,她只想助九爷登位,任何拦路石她都会想尽办法挪开。哪怕是她。
他不知此刻心弦是松了些还是又崩紧了些,可总归心头有些乱。他先想的是,九爷可知她这般想法。要知道,可能依了?只怕少不得要大动肝火了罢。
时文修开始翻动那些记载了口供的册薄,寻找着可能的疑点,以及相关的联系。
她都一一记录在册。
知道九爷需要皇城司的口供,她遂将那几个可能是皇城司的人的口供单独拿出来放置,仔仔细细的看着,试图从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里,找出端倪。
‘九爷是想清查皇城司?’
曹兴朝点头,面色露了凝重。
时文修观他神态,就问了些皇城司的事。
曹兴朝压了声:“皇城司分三司,分别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说是公器,其实不归六部统管,有事可直面圣上,算是皇家私器。近些年来因受圣上倚重,气焰日炙,朝中上下谁也不愿与之对上。如今九爷若要请旨清查……唉,这断不是件轻易事。”
他又与她多说了几句,皇城司如今狂行悖法,纪律废弛等等之事,又说九爷所要的这皇城司的口供也不易获得,饶是如今已经逮着了几个疑似皇城司的人,可他们只背着圣上投靠他主事关重大,少不得一个抄家灭门的罪过,遂打死都不会吐口。
现今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弄一份以假乱真的口供了。
时文修对皇城司的事还不大有概念,可圣上的私器这点,却在她脑中深刻的徘徊。
那人插手皇城司,总会留有些蛛丝马迹罢?
一旦清查的话,或许真能从中寻到什么线索来。
她敛了眸,再次将那几人的口供反复来看。
第9o章请旨
宁王三次上书请旨清查皇城司,终于被圣上应允。
此事在朝野上下引了轩然大波,早在宁王第一次请旨时,便有朝臣极力反对,甚至有言官弹劾,直言皇城司牵扯甚广,大动干戈必会动摇国本。
其实也不是夸大其词,皇城司掌宫禁、宿卫同时也包括刺探情报。而后者至关紧要,刺探的情报可不单是京城各处的,更包括是分布于各封地的察子,收集呈报的各类情报。
宁王不为所动,顶着弹劾继续上书,奏书也直言,皇城司日行猖狂,常行构陷诽谤之行,早已臭名昭著,此番清查是顺应民心。再者皇城司近些年来纪律废弛,焉知没有势力渗透,那些察子一旦反向倒戈,朝廷势必反受其害。
请了圣旨当日,宁王就带着刑部介入皇城司。
皇城司的都督及指挥使们大恨,暗里唆使皂院子们闹事,唆使曹司们不配合调查,频频使绊子,给刑部清查工作带来重重阻碍。
宁王直接调出相干人员卷宗,但凡揪其作奸犯科之举,便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宁王血腥手段强势镇压,无疑激怒了那些都督、指挥使们,他们暗里上下走动,使得弹劾宁王的奏折,连日来雪花片似的呈上御案。
圣上皆留中不。
夜里,宁王带着满身疲惫与血腥回府时,就见她披着衣服在案前,似在整理账目。
宫纱灯的光影下,她临窗而坐,垂目翻动着手里账册。明明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可他却能看出她整个人,犹如那绷紧的弦。
这段时日,他又何尝看不出她的不对劲来。
她将自己忙成了陀螺,成日不是去地牢翻看那些口供,就是一个个的核实府里人员底细,连带着管理这些账本账册。
按她的话说,她想替他管理好府里上下,让他无后顾之忧。可他觉得,她好似不单是这个意思。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渐渐疏远,她似乎在躲他。
见他回来,她放下账本起了身,询问皇城司的进展。
看她神色自然的模样,他有着说不出的躁郁。好似从那日她从老七府里回来起,他们之间除了这些话题,再也无旁的话可说。
捧着手上的案宗,他凤眸敛着,长腿径自跨入了殿内。
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安静的在后面跟上去,同时将宫纱灯移上他的书案。
‘我帮你整理资料。’
她伸手写着,便去拿那些尚带着血腥气的卷宗。
“兰兰,这些脏事你别参与。”他拦了她的手,按捺住情绪,“以后那地牢,你别再去了。”
她抽回了手,手指蜷缩着。
见她垂着眼帘,霜白的面庞没了情绪波动,他知她不愿,可这件事上他不欲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