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盯着段书锦眸子,一字一句把他的猜测说给段书锦听。他的语气平缓,不疾不徐,让有些躁动的段书锦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周崇和科考舞弊案的关系。
“只要回京后打听一下周崇十五年前有没有去过梓里乡,一切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段书锦浅浅弯眸,这些日子查案的重担终于从他肩头卸下去,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思绪松懈下来。
萧韫和段书锦是在三日后启程回京的,段书锦的身体自然是还没养好,但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只想回京还程如墨一个清白。而萧韫又拗不过,只好同意。
同他们一起回京的,还有身为工部员外郎的周崇和桐县县令。
周崇来桐县时倒是风光,头戴纱帽,身穿官服,有桐县县令亲身迎接。
如今他却是被人捆住手脚,口中塞着碎布,穿在身上的官服变得十分皱巴,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桐县县令就更不用提了,他被萧韫打出来的伤至今没消,青红的痕迹遍布全身,高高肿着,动一下就疼。
可回京的路并不平坦,马车时不时颠簸,因此每颠一下,桐县县令就浑身抽搐,眼泪直滚。
也是见了县令后,段书锦才知道萧韫为他被乞丐欺负这事动了多大的怒,了多大的火。
心中的空荡一下子被填平了,一股暖意在四肢百骸游荡,让段书锦迟迟平静不下来。
萧韫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在他心中,他们已经算是过命之交了?
……
杂乱的思绪在进入上京的刹那,被暂时压下来。
段书锦并不收敛,带着周崇和桐县县令一路招摇过市,直接去了大理寺,打算把两人收押进大牢。
“苏大人,下官冤枉!他段世子查案不精,不分青红皂白就脱下下官官袍折辱下官,用粗绳把我捆来上京。”
“同是燕朝臣子,仅因段世子被封为监国,比下官官职高,就可以肆意凌辱下官吗!”
苏拯一命人取下周崇口中的粗布,周崇就扑通跪在他面前,大声叫冤。
科考舞弊案一事,昭明帝交给段书锦全权负责,苏拯不清楚其中隐情,也不知周崇说的是真是假,就一时没说话,抬眸看向段书锦,看他有何辩解。
“十五年前你胆大包天,调换走了程兄的科考卷。如今本世子跑去梓里乡查案,你又跟随本世子前往,暗中买通杀手要刺杀我。”
“一计不成后,你又同桐县县令勾结,威逼利诱,严令禁止任何人同本世子透露程家的消息,妨碍本世子查案。”
“你还说科考舞弊案不是你一手谋划?还敢喊冤?”
段书锦板着一张脸,厉声指责,对着周崇劈头盖脸一阵骂。
周崇显然也被段书锦这一番指责弄懵了,愣了一下神,等他回神准备反驳时,段书锦却如离弦的箭一样扑上去,一巴掌甩向周崇的脸,再把粗布重塞回他嘴巴。
“你闭嘴!本世子查案,没有你开口说话的份!”段书锦垂着头,胸腔上下起伏,神色阴沉地看着周崇,那目光仿佛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段书锦这个样子,仗势欺人,蛮横不讲理,以为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苏拯顿时冷了神色,对段书锦不喜起来。
他不该对段书锦抱有期望,还曾可笑地认为他能改变燕朝文武官对立的僵局,前程犹如高飞的大鹏,一日直上九万里。
现在想来,段书锦胸中只有那点墨,只配写写诗词歌赋策论。
昭明帝封他为监国,要他彻查十五年前的科考舞弊案,根本就是苦心错付。
去了一趟梓里乡,现碰了壁,查不出真相,就随意抓了周崇来顶罪,还不许周崇为自己辩驳。
他段书锦这是想抓人顶罪吗!
甚为大理寺卿,主查天下冤情的苏拯怒不可遏,对段书锦越没有好脸色。
段书锦像是没有看出苏拯突然间的冷漠,我行我素道:“苏大人,我先就把桐县县令和周大人押在你这了,五日后我来提审定罪。”
“段世子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看管两人,不会让任何有罪之人逃脱,也不会让任何清白之人蒙受不白之冤。”说这话时苏拯刻意看着段书锦,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似乎是想让段书锦醒悟,可段书锦根本就不同他对上视线。
“苏拯,告辞了。”丢了周崇和桐县县令两个人,段书锦就像卸下了重担,一身轻松。
他侧身隐秘地朝无人能看见的萧韫看去,示意萧韫跟他回府。
萧韫挑眉,什么也不问,乖乖跟了上去。
刚刚段书锦那副蛮不讲理,一副抓人定罪的昏官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
不同于苏拯的厌恶与怒不可遏,他反而觉得有得紧。
有的人天生就是狐狸,即使亮了爪子也成不了老虎。
狐狸亮爪,那必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虽然不清楚段书锦为何一口咬定周崇就是十五年前科考舞弊案的主谋,但他乐意陪段书锦演一出大戏。
宣平侯府的人听到段书锦回京的风声,早早就伸长脖子,站在门前等了。因此等段书锦和萧韫慢悠悠从马车下来时,对上的就是一众热切的目光。
站在最前方的是这些日子无心军营之事的段成玉,随后是侯夫人林花琼,再然后是段书锦继弟段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