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关系并不亲厚的三人,如今却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颇为关心,段书锦着实愣了一瞬。
就是这愣神的功夫,段成玉皱了眉,又摆出那副令人生厌的严肃模样,冷声道:“还不进府,嫌我们等你不够久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段书锦一向同段成玉无言,因此垂了眸,默默进府。
因着垂眸的原因,他并未注意到,段成玉说完那句话就闭紧了嘴,神色懊恼,像是后悔说这句话。
侯府用午膳的时间已经过了,然而内堂里一桌酒菜仍旧摆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动过,似乎就是为了等段书锦回来一起用膳。
段书锦看着酒菜晃了下神,心绪复杂地坐下了。席间,他们这一家子分外沉默,疏离得不像亲人。
“听说你已经查清案子,抓到主谋了?”段成玉搁下筷子,没话找话。
“嗯。”段书锦闷声答,说了这句就没下文。
“听说你抓的人是周崇。周崇其人清明廉洁,不是能做出调换科考卷的人,你莫不是因为他被牵扯其中,又没查清案情隐晦,就把罪名强加在他头上,要他定罪。”
一番质问让段书锦沉默下来,咬紧唇瓣不一言。
段成玉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误会了,猛地把筷子一摔,站起身指着他鼻子怒骂:“我们侯府没有品行不端的奸邪小人,你赶紧向皇上请令把官辞了,少给我们侯府丢脸!”
“我生来就是丢脸的存在,段侯爷既然不想让我丢侯府的脸,倒不如不认我这个儿子。”段书锦面无神色地说出这句话,好似亲情有无对他而言没什么影响。
啪。
段成玉一巴掌扇到段书锦脸上,力道大得段书锦的脸立刻红肿,偏向一边。
“逆子!”段成玉怒目瞪视段书锦,胸膛起伏,气息不平。
第二十六章拨弄风云
“好了,吵吵嚷嚷做什么!”林花琼筷子一拍,美目一瞪,内堂便彻底安静下来,无人敢说一句话。
宣平侯府是段成玉的不错,但段成玉惧内,侯府终究是林花琼说了算。
林花琼训斥的是段成玉,解的却是段书锦的围。但段书锦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心道果然如此。
打骂从来只对着自己人。
段成玉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他有错,他身为儿子却口出不逊顶撞亲爹,同样有错,然而林花琼训斥的却只有段成玉一人。
这并不是她怜惜他,而是他这个后娘从未真正把他当做一家人。
也对,段成玉、林花琼、段远青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他段书锦早在他娘谢安死的时候就没有家了。
“我吃饱了,就先回我院子了。”段书锦站起身,行迹狼狈地告辞,匆匆离开内堂。
段书锦一路跑着,没有回头一次,直到跑回院子,他才关上门靠着门喘气。
有人在时,他一贯装得坚强,脊背从未弯过一刻。回到院子后他才忽然感觉到脸颊又麻又疼了,心也像被千刀万剐了无数次,痛得连喘息都十分艰难。
段书锦愣愣抬手,想去摸一摸还红肿着的侧脸,顺便再感受下段成玉的心狠之处。
只是手还没抬到半空就被截住了,跟着他进院的萧韫牢牢握住他的手,目光黏在他红肿的脸颊上,神色变得晦朔。
“疼不疼?”萧韫紧紧蹙着眉,眉宇从始至终未松开过。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怕戳到段书锦的伤心事,可段书锦还是被他戳到了痛处,鼻头顿时一酸,眼睫萦上水雾。
“不疼。”段书锦下意识摆头,话说得含含糊糊,似在卖乖,让萧韫不要过多担忧。
如果他说话时没有蹙眉,没有因牵动伤处倒抽一口凉气,萧韫说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话。
“擦点药酒?”萧韫索性问。
“我没事,不擦。”段书锦撇过头,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贯的倔强又执拗。
“不擦也可。不擦这样也是一样的。”萧韫索性抬手抚了上去,手掌轻贴着段书锦的脸,冰凉的感觉恰到好处地让段书锦红肿的脸颊不再疼。
鬼身冰冷,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萧韫望着段书锦的眸光一时幽深起来,如同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深深溺毙进去。
段书锦被他看得怔,心头毛,有一种被盯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步步后退的惊惶。
怎么从梓里乡回来后,萧大哥就怪怪的。段书锦红着耳朵尖,怔愣出神。
第二日早朝段书锦也去了,从外招的马车,赶在段成玉之前就到了午门。
因此当段成玉整理得当,同武官一流赶往午门,看到段书锦时,当场就愣住了。
昨日生的龃龉还历历在目,段成玉知道是他冲动,不该同段书锦火。但要他一个在军中号施令,说一不二的侯爷同段书锦道歉,又拉不下面子。
于是便那样挺直腰身,毫无所动地看着段书锦,疏离得不像一对父子。
文官之的丞相宋翁见了,摆出朝中元老和蔼的姿态,笑道:“宣平侯家威风不已的段世子终于回来了。段世子聪慧异常,心明眼亮,想必早就把科考舞弊案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经昨日段书锦在街上走那一遭,如今朝中众人没谁不知道他抓了周崇做案犯一事。
即使朝中大臣原本并不了解周崇,经此一遭后,也知晓周崇为官清政,从不做偏私利己之事。这样一个好官,却被段书锦当案犯拿了,段书锦不是在胡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