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和朝中人牵扯甚广,我若说出背后之人,他未必不会通风报信,找人杀我灭口。”程如墨情绪激动,拿着瓷片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程先生,本官秉公办案,你休要血口喷人。”苏拯厉声反驳,他还要再说时,却被昭明帝出声打断了。
“你有任何冤情只管说,朕另派人去查。”
程如墨此时终于被安抚了,神色有所松动,高声道:“我直问陛下,十五年之前,可曾注意到科考场里一位名叫程如墨绣生的墨卷凭空消失了?他数次求告,却屡屡无解,留在乡中的双亲为此误会他,被活活气死。皇上,你可曾睁眼看过吗?”
程如墨凄厉一笑,两行清泪从眼眶滑下。
“既然皇上要查,那就自己去查。你身坐高堂,早该走下来看看了。”说罢程如墨把瓷片往脖子狠狠一划。
第十八章临危受命
“快,快把牢房打开!”眼见着程如墨倒下去后,昭明帝顿时慌了,连声催促身侧的苏拯。
苏拯自然是没预料到眼前的变故,拿出钥匙的手都在抖。好在他是办案之人,经验丰富,很快就镇定下来,把牢房门打开了。
门开的瞬间,昭明帝就冲进去捂住了程如墨往外渗血的脖子,丝毫不顾及龙体的尊贵。
“外面把守的人呢?让他们赶紧把太医叫来!还不快去!”昭明帝急得脸色涨红,眼中杂满了血丝,吼苏拯的时候,额角爆出青筋,可见他有多担忧程如墨。
毕竟是一条人命,苏拯丝毫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去找人。
接下来天牢就是一番人进人出的乱象,在宫中太医紧急救治下,终于把程如墨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
“给朕查!胆敢科考舞弊,朕一定要把背后之人揪出来严惩!”暴怒的昭明帝在御书房里,来回打转,语气遏制不住怒意。
“十五年前正是寿王起兵造反的时候,朕忙着操心此事,竟让背后奸诈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害朕枉背骂名。”
“臣这就领旨去彻查此事。”苏拯见状躬身请命。
“不,你不去!让段书锦去!”昭明帝突然冒出这个想法,随后越想越觉得满意,不住点头,“书锦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还从未做过官,和官员没有任何牵扯。再加上他是段成玉之子,朝廷中的人岂敢欺负他,让他去彻查此事再合适不过。”
昭明帝自顾自说着,根本不管一旁苏拯的想法,他甚至已经坐回座上,拿起打算拟圣旨。
“暂设他监国之职,官拜四品,主稽查百官之责。苏卿,你觉得如何?”临了下,昭明帝才想起来问苏拯。
“臣无异议,皇上自己做主就好。”苏拯躬身回复。他语气虽然平静,心中却早已激起轩然大波。
监国一职,稽查百官,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昭明帝竟让段书锦一个小辈来担任,可见对他有多看中。
百官百官,自然是包括文武官的。
皇上让一个才思斐然的武官之后来担任监国,让文、武官两边都没了话说。若说段书锦是武官之流吧,他毕竟身体病弱,弱不经风,别说一拳打十个,他自己不被人打倒就不错了。但若说他是文官之流,他又切切实实是武官的后代。
如此一来,众人便不得对段书锦上任一事说什么,段书锦将顺顺当当上任,而后彻查十五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待事情查清后,段书锦必然得到重用,他的光明前景就不远了。
但苏拯想不明白,除了段书锦有才和昭明帝对段书锦有愧这两点外,昭明帝为什么非要重用段书锦。
百思不得其解的苏拯,在抬头后瞥见昭明帝温和却藏着锐利锋芒的眼神,终于窥见一点点事情的真貌。
皇上果然是皇上,老谋深算。
他任由文官武官闹了这么多年,不去调和,看似是已经放弃了文武大统的想法,实则暗暗憋着劲呢。
那个实现文武大统的人如果是段书锦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成功。
不,或许是一定能成功。
苏拯不住走神,写好圣旨后的昭明帝连叫两声,才把他叫回神。
“苏卿,就麻烦你和周野再跑一趟宣平侯侯府,把这圣旨送去了。”昭明帝笑着把圣旨往前一扬,神色是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轻松愉快,眉眼都舒展开来。
苏拯自然不会推辞,接过圣旨就去了。
侯府正院里,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膝盖都跪青了的段书锦再也受不住了。他唇干涩白,丝在烈日的曝晒下完全浸上汗意,长睫上挂着汗珠,随时要滚落下来。
段书锦眼睛倏地一阖,人往前狠狠栽去,眼见着脸就要贴在地上。好在萧韫眼疾手快,在人落地之前,手臂一弯,把人勾了过来。
“早知道你这样弱,我就该上你的身,替你受这顿罚了。”萧韫语气不大好听,话中藏着一抹不易觉的后悔。
段书锦在萧韫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刻就有些清醒过来了,此刻听见萧韫这话,他长睫簌簌地抖动着,半响露出一丝含着笑意的眼眸,声音虚弱道:“萧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不知为何,见了段书锦的笑眸,萧韫莫名觉得好人二字变得刺耳起来。
好人好人,当好人有什么好的,自古一来,有哪个好人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