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家里的部曲裁了?”
“嗯,养不起。”
皇帝后悔自己一把年纪还多了一回嘴,刚才就不该接着问的!
公孙佳道:“减了一半儿,过两年要是手头紧,兴许再裁一些,还会留一点的,我总得留点儿人帮我打架。也没赶他们走,给地种田呢。”
“那可都是精兵!崽卖爷田不心疼!”
“我没卖田。哎,我用不着那么多人,您用得着,要不就都给您吧。”
“你倒大方!”
公孙佳捂嘴打了个呵欠:“本来也跟您有关系,搁我手里过几年就废了。阿爹说过,我们有的都是您给的,您要用得着,就一句话的事儿。”
皇帝对皇后说:“听听,我还要拿小孩子的东西吗?”又没好气地说公孙佳,“不会让你穷着的!去去去,明天就给你钱。”
皇后已经是皇帝第三任的妻子了,比皇帝小了将近二十岁,在皇帝面前一向内敛,皇帝这么问她,她也只是含蓄地笑笑。
公孙佳换个姿势扶着脑袋,懒洋洋说:“不要!”突然又来了精神,身子也正对着皇帝坐直了,“我不要钱,要您帮我想办法,”她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您就教我怎么守住这一摊子事儿吧!”
“嗯,你胆够大了,敢给我派差使了。”
“是敬重,”公孙佳纠正道,“咱们就这么办!我认识的人里,最可靠的就是阿爹和外公,但是他们都服您,可见您的办法一定会是最高明的!给我钱有什么用?今儿给,明儿花完了,我再跟您讨吗?靠着金山何必讨饭?跟着最聪明能干的人走,一定会有好结果的。不如您就一劳永逸给个办法呗?对我难,对您也就是眼珠子转转。教教我吧,舅公?”
皇帝又是一串大笑:“看来跟我说话你是真的不嫌烦的,看烟火吧,明天来陪你娘娘打牌领红封儿。”
“哎~”没得到回应,公孙佳有点失望,兴奋完之后更累,在皇帝面前也撑不住,往后懒懒地倚在靠背上,眼也开始眯了,想打瞌睡了。
脑子却在想,这个打牌也就比直接给钱好一点儿。这是皇帝给近亲、亲信女眷的特权优待,起兵的时候女人们跟着吃了不少苦,打下天下之后皇帝也会给她们一些补偿。除了封号、食邑、俸禄之类,还有一个彩头就是打牌。
每年过年,从正旦开始,连续三天,家人们聚一块儿打个牌,彩头就是——告身,即官员的委任状。皇帝会每日拿出数目不等的告身,三天一共不会过二十份。
绝大多数告身是散官,品级从六品到八品不等,有品级不管事儿,大部分也领不了正常的俸禄,但却是一个出身。女人们拿去卖也可以,权当零花钱了,给自己家没授到官的子侄、孙子辈或者想要栽培的人将就着用当个出身也可以。
公孙佳跟钟秀娥母女俩以往每年平均能拿到一到两个,她们也不大在乎,公孙昂有的是办法给想栽培的人弄出身,比如荣校尉,他就是真的校尉。告身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公孙佳也不大看在眼里,就觉得跟这位“舅公”聊天,主意没讨到,还白累着了自己,略亏。
烟花还行,公孙佳又打了个呵欠。皇帝抬抬下巴,让人给她又围了件斗篷:“别着凉了。”
第28章反常
子时一过,公孙佳就算是十三岁了。
十三年里,她经过许多次宫宴,这一次是最累的。带点疲惫的笑意跟老太妃等人道了别,公孙佳跟钟秀娥一起上车。车帘一刷,钟源跳了上来:“姑姑,药王,今晚怎么样?”
钟秀娥将公孙佳拉靠在自己身上,让她坐得舒服些,开口先骂:“都怪那个贱人!”
公孙佳道:“那可能就是个傻子,被人骗来当枪使的。”
钟源道:“不错。你怎么没跟着太婆她们一起?反倒自己坐在一边了?”
公孙佳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是你又赌气好强了,”钟源对她还是很了解的,“你跟太婆她们在一起,包管没人敢吱声。你要立威也不在这一时。”
“晚了就看不清人心了。别人混沌着过还行,我不行。”公孙佳气息稍弱。
钟秀娥与钟源姑侄俩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公孙佳闭上眼睛简要复述了一下晚上的经历。
钟源重重叹了一口气:“知道啦。不是坏事。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回去对阿翁禀报。”
“路上小心。”钟秀娥叮嘱一句。
车帘再度关严,公孙佳脸就拉了下来。
钟秀娥道:“累着了吧?你先靠着我睡会儿,回家咱们得早些歇下,明早还要朝贺的。”
公孙佳眼皮拖得老长,又是一长呵欠,口齿不太清楚地说:“不是为了这个。”
钟秀娥没听清也没有追问,揽着她轻轻拍着哄她睡觉。
公孙佳靠着母亲,心里还在盘算着事情。她对这顿宫宴并不是很满意,甚至觉得自己亏了。
原打算看一看今年大家对自己家的态度有什么不同,据此制定一年的计划。皇帝一把把她薅上前去,计划就泡汤了。原本心思活动的人,看到她今晚的待遇也要将势利眼收一收。她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评判人心,这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安排。
皇帝的青眼肯定会带来一些好处,但她认为这些好处不能抵消打乱计划带来的负面影响,反正就是亏。公孙佳不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