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一路回府,各处守岁放鞭炮的人过了子时闹腾一阵儿渐渐回房睡了,街上越来越安静。车直接驶入府内,从街上入府要上几级台阶的高度,车上了斜坡,高度的变化让公孙佳猛然惊醒。
钟秀娥被她惊到了,抱紧她拍着背:“不怕不怕。”
公孙佳晃晃脑袋:“我没事。”
府里的仆役们都是要等到主人家都回来了,服侍睡下了才会散去。第二天一早再服侍他们起来去宫里。两人下了车,仆役们已经吃饭喝足,列好队等着了。已过了子时,人人脸上都带着点倦意。
公孙佳与钟秀娥都累了,说点场面话就让散了。
荣校尉依然护在公孙佳身后,今晚他护送着公孙佳进了宫,自己守车等在宫门外。单良今天是主持府内的事务,安排一切。两人也都累得够呛。饶是如此,公孙佳还是跟他们碰了个头,今晚皇帝这一出有点出人意料,打乱了她的计划,得通知一下单、荣二人。
钟秀娥看女儿还不得休息,拧着手绢儿在心里把今晚惹事的女人祖宗十八代骂了八个来回。
荣校尉说:“查这个人不难,查指使者,难!”单良冷笑道:“查什么查?药王挺住了,不用多久就会有讨好的人来告密的。傻得当马前卒,这人也没什么意思。倒是陛下今晚的举动很有意思。”
公孙佳道:“陛下什么时候都有意思,不肯给我主意就不那么有意思了。不给我主意,还坏了我的事,我亏了。”
单良叹道:“你与陛下还不够亲近。”
钟秀娥不拧手绢了,眉毛又要立起来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药王还不算熟,”单良不紧不慢地答道,“论亲情比起夫人又远了一层,论‘将来’,陛下对药王也还没有更多的期许。”
一句话说得荣校尉心都空了,暗骂单良真是个孽畜,什么扎心说什么!
公孙佳短暂地沉默,旋即说:“我明白了。”
皇帝也不指望她以后当骠骑将军,那还有什么好教的?多给她钱比教她成器,可简单省事得多了。她总是容易忘记这一点,单良倒是比她冷静。
这种打击三不五时就会跳出来一下,公孙佳也习惯了。她继续说正题:“可惜了,今年设宴就随便吃喝闲聊,等一阵子再看吧,亏了亏了。”
单良道:“等一等有什么坏处?人呐,不怕他装,有本事就让他装一辈子。不听话,就按着他的头让他听!能按一辈子就算你赢了!”
公孙佳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边想一边说:“是我性急了。近来太顺,得意忘形。刚才也不知怎么的,是有些任性了,但愿今晚没有失仪。”
单良道:“何必懊恼?你看起来绷得太紧,都有些不太像你了。没有太多期许,就没有太高的要求,至少今天不要再逼自己了,来日方长。”
公孙佳自觉心烦是因为计划被打乱了还不能找打乱计划的人算账,话讲出来之后烦躁之意去了一些,这一晚倒是还睡得着。
~~~~~~~~~~~~~~~
第二天虽然要早起,公孙佳起床时心情却还凑合。
她重想明白了,皇帝对她没期许才是正常的。
至于“亏了”,木已成舟,再脾气也于事无补,气坏了自己的身体那才是亏大了!尤其她的身体真的很容易坏。
顺顺气,公孙佳又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了。
“我不生气,我好极了。”她笑着说,砸了桌上一个瓷瓶。
在阿姜等人诧异的目光里,又砸了个玉碗:“碎(岁)碎(岁)平安!”
阿姜跟着重了一句:“岁岁平安!”才催她快点穿衣服去宫里。
公孙佳摸摸鼻子,终于老实了。
依旧是乘车,跟老太妃一起进宫。这回是奔皇后的正殿去,正旦按照规定,百官拜贺皇帝,然后往东宫再贺太子。内外命妇则去见皇后,接着不亲近的人打出宫,剩下的人打牌赌告身。
人人都有帝后的过年的红封儿,一般是封一包金银钱,个数不等,看品级以及帝后的喜爱程度。自家人还能领帝后的双份红封儿,大多数人不在乎钱的多少,但是爱攀比个谁的份量重。
比完了就是聚一块儿闲聊吃酒玩耍,这就不必拘束了——许多奇葩的亲戚间的纠纷也就生在这个时候。曾经有过在皇帝面前直接干仗的,也有把讨厌的亲戚从楼上往下扔的,还有下棋下到骂街问候亲属现大家都是亲戚、把屋里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骂进去最后会所有人暴打的。
皇亲国戚凑在一块儿犯蠢的时候,并不会比贩夫走卒文雅,反而会更傻。
皇帝会各处都走走,其中一项是奖,奖品是封在比寻常红封略窄长的红封儿里的钤印告身。
公孙佳陪着长辈舞拜完毕,感觉有点累的时候,皇后给大家赐了座,闲聊两句便说:“那咱们就开始啦?”
“好!”女人们说。
公孙佳慢悠悠地看着这些人,她认为自己今年应该能稳拿两个,于是也不急,还有闲心观察人。太子妃,还是很闲适的样子,脸上带点淡笑,皇后也比较高兴。广安王妃吕氏的表情还不如昨晚,昨晚她有点木,今天则挂着挤出来的笑,像是有人拿木头刻了个笑脸面具给她挂脑袋上了一样。公孙佳点点头:这位看来是被太子妃给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