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管教的允许,一个穿着灰色号服的老头儿推门而入,胸前的黄色号码是“滨监785号”。
几个月不见,郎勤看上去苍老了很多。背已经严重下驼,光光的头上露出的都是白色的头茬儿。
原来胖胖的圆脸变成了饱经风霜的长脸,额头上的皱纹好像黄土高原的沟壑,每一道都很深却又总像是洗不干净的样子。
两只深陷的眼睛浑浊凄楚,嘴唇上下的胡子几乎看不到一根黑的,干裂的嘴唇爆着白皮。
“老哥哥赶紧坐下,你受苦了”,杨庆握着郎勤长出老茧的手,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郎勤连忙惊恐的看看两位管教。
见管教低头看着地面,他这才放下心来,屁股坐在半个凳子上。
桌上的菜谱就是一页硬纸板儿,上面一共十来个菜,硬纸板儿的边角儿沾满了油渍。
跟外面饭店不同的是,这纸上每一道菜名的后面都没标价钱。
乔桂海进屋后就点了菜。他想郎勤在里面,吃肉的机会应该不多,便多点了荤菜。
十多分钟后,围着油渍麻花围裙一脸横肉的大娘把竹笋炒猪肉、西芹炒腊肉、凉拌肚丝、一盘粉肠、一碗扣肉和一只熏鸡六个菜,还有四碗米饭端上了桌。
看着郎勤大口大口的吃着肉,杨庆小声问,“老哥哥,你身体怎么样?”他知道郎勤的血压血脂血糖都有点儿高。
郎勤看看两个管教,答道:“现在每天参加劳动改造,我的血压血脂血糖都很正常。”
王家明说:“老哥,每天能吃饱吗?”
郎勤又看看两个管教,小声说:“开始时吃不饱,后来也就习惯了窝头咸菜。人的胃是有适应性的。”
杨庆问:“你每天都干什么活儿啊?”
话音刚落,只见郎勤的脸上老泪纵横,哽咽着小声说:
“我每天搬钢管儿,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说着话,他的身子开始一抽一抽的颤动,“完不成任务就要挨罚,影响了到全组的积分,回去就挨打”。
杨庆鼻子一酸,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哥你别哭,这事儿我们想想办法。你放心,不管是现在和以后,我们都会安排好你的生活的”,他着重说了后半句。
送走郎勤,乔桂海抢着去结账。
穿着油渍麻花围裙一脸横肉的大娘叼着烟说:“零头就免了吧,一共一千八”。
乔桂海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您没算错吧?”这几个菜放到县城,也就一百二十元。
穿着油渍麻花围裙一脸横肉的大娘乐了,笑起来更难看,“小熏鸡六百六,米饭一碗二十。你还问别的菜价吗?”
乔桂海兜里只带了一千元钱。
正在和杨庆小声说话的王家明抬起头,看他这样子恍然大悟,赶紧走过来掏出一沓钱付了账,却习惯性的顺口问了一句,“有票吗?”
穿着油渍麻花围裙一脸横肉的大娘这次笑出了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们还真是第一次坐这儿吃饭,还要税票。我在这儿干了八年了,从来没看见过税票是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