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貊磕头:“小人句句实言,不敢胡说八道!”
邴吉问道:“此话可是出自鬼鲤之口?”
胡貊苦笑:“大人这么看好鬼鲤?”
“本官听说鬼鲤腹藏珠玑,有王佐之才,故有此问。”
“坊间传说天下才学一石,鬼鲤独占八斗,小人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到心机,鬼鲤称得上深不可测。与他相比,我和媚猪加在一起连个青蝇附骥都算不上。可惜此话并非鬼鲤所讲。”
邴吉愕然:“不是鬼鲤,又是何人?”
韩不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延年道:“这是有人提醒本侯,梅子坞这件事大有玄机!”
韩不疑试探道:“不会是有人故意危言耸听吧?关一刀被困在梅子坞,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变出花样儿来?”
邴吉想起什么,把胡貊叫到一边:“鹪鹩坊那边有什么消息?”
鹪鹩坊是大将军霍光一手打造的谍子机构,胡貊正是鹪鹩坊在长安九市的谍子头目。邴吉身为大将军长史,对这点还是十分清楚的。
“一个时辰前,鬼鲤离开了老龙亭,不知所终。”
“不知所终是什么意思?”
“鹪鹩坊那边的谍子跟丢了。”
“跟丢了?你可知鬼鲤在这个时候离开老龙亭意味着什么?”
“卑职该死,请大人责罚!”
“还有什么?”
“媚猪也不见了。”
“连媚猪都不见了?”邴吉的心不由沉下去,怒道,“长安九市三条地头蛇,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貊汗出如浆。
邴吉冷声道:“做了梅子坞大掌柜,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里淌,做梦都要笑醒吧?一个见不得光的谍子,被人瞧出根脚都没死也算一种本事。等大将军问起,你最好真的有九条命。”
胡貊如雷轰顶。
“胡貊,鬼鲤和媚猪偏偏这个时候失踪,恐怕大有文章。梅子坞今日是生死大劫,熬过去,你还是风光无限的梅子坞大掌柜;熬不过去,这座不周池恐怕得用你胡氏九族的尸体填满。”
胡貊面如土色:“小人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邴大人您是知道的,一定得救救我。”
“我且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何人所讲?”
“与大人一起饮酒的郑公子。”
“是他?”邴吉大为意外,“胡貊,事不宜迟,你马上传讯鹪鹩坊,在京城内外搜访鬼鲤和媚猪。不管他们和梅子坞这件事有没有干系,都要以最快的度找到他们,绝不能让他们离开京城半步!”
“大人放心,小人断不会误了朝廷大事!不管是谁,只要蹚了梅子坞的浑水,小人保证让他祖宗八代都后悔生到这个世上来。”
见胡貊转身要走,邴吉又叮嘱道:“关一刀困兽犹斗,等会儿可能有些麻烦。你下去安排一些可靠人手,务必保护好史公子和杜公子。他们少半根毫毛,别怪老子和你秋后算账!”
胡貊拍胸脯保证:“大人请放心,哪怕小人脑袋搬家也会拼了命护住两位公子爷。他俩少一颗美人痣,也不用您话,小人就把自个儿切碎了给您下酒。”
邴吉欲呕:“滚滚滚……老子不吃猫肉,看见你狗日的就反胃。”
胡貊当真听话,一路从辨铜楼上滚了下去。
杜延年站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关一刀这事儿本就透着诡异,说不得真有人下了一盘天大的棋。韩不疑,即刻下令拿下关一刀,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要!”
韩不疑犹疑道:“大人,霍公子还陷于关贼之手……”
杜延年大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时候岂容妇人之仁?”
韩不疑汗流浃背。
关一刀隔湖叫道:“太仆大人不打算和关某谈下去了吗?不谈没关系,有几句话关某不得不说。大人可以不在乎鸾鸣里七十余士子的性命,也可以不要千古神物凤凰胆,可有一桩秘闻,大人最好还是耐心听一听。”
杜延年怒道:“休听他妖言惑众!传令下去,斩杀关一刀者重赏!”
韩不疑吼道:“关一刀,你狼子野心自绝于天,还不滚过来受死?”
关一刀仰天大笑:“人间狗屠三十秋,匣中金刀血不干。为斩春风过剑,今日一刀叩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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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一袭白衣掠出鸾鸣。
人如鹰隼,掠湖分野。一刀恍如天外飞来,劈开不周池上空茫茫飞雪,直斩南岸辨铜楼。
韩不疑料不到关一刀如此凶悍,号叫道:“神弩营何在?放箭!”
汉弩强度以石来计算,分为一、三、四、五、六、七、八、十石弩。十石弩最强,称为“大黄弩”,除非臂力群如飞将军李广,一般人难以使用。
神弩营人手一具乙字弩,射程和威力虽不及大黄弩,但百步以内几乎无物可御。
一刀横空而来,如彗星袭月,沛然莫御。
神弩营摘下乙字弩,还没来得及射,连人带弩被刀气搅碎,摧枯拉朽,红雪覆盖大半个不周池。
瘦龙刀锋长四尺脊如游龙,荡开风雪,摧城撼岳,斩向杜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