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望着迷蒙的风雪:“人都说京畿长安固若金汤,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座八面漏风的破茅屋罢了。”
韩不疑汗流浃背:“关一刀极其狡猾,官府缉拿多年都寻不到他的踪迹。这次合该他出事,不止来了长安,还敢到梅子坞听曲儿,卑职接了密报才把他堵住。”
“密报?”杜延年皱眉,有人密报,说明事情不简单。
邴吉小心问道:“大人怀疑此事另有蹊跷?”
杜延年没说话,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韩不疑自信道:“这个不须理会,只要抓住关一刀,万事皆休。不是霍公子被执,卑职早将他拿下,岂容他嚣张到现在?”
邴吉反问:“你觉得霍公子被执是巧合吗?”
“这个……”韩不疑张大嘴巴,难不成霍大公子与关一刀有染?
侍卫戴九上前禀报:“太仆大人,关一刀求见!”
杜延年点头。
戴九打开窗子,不周池上风雪迷漫,隐约可见对面的鸾鸣。
关一刀的声音隔湖传来:“河西草民关十,见过太仆大人!”
杜延年冷笑道:“关十,都说你刀法无敌,河西称雄,连走到本侯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么?”
关一刀笑道:“蝼蛄不可与巨龙争锋,关某一介山野草民,不敢当大人虎威。刀法无敌不过是江湖朋友吹捧,太仆大人不必当真。”
韩不疑气道:“此人真乃河西第一滚刀肉,刀客二字高估他了。”
杜延年古井无波:“关十,谈谈你的要价吧。”
“不敢!关某对太仆大人景仰已久,只恨无缘拜谒。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岂敢别有所图?不过既然太仆大人问了,关某倒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成全!”
“说!”
“关某斗胆讨要一个人!”
“何人?”
“廷尉丞杨不悔!”
众人脸有异色,廷尉丞杨不悔主决讼狱,以清廉刚正铁面无私闻名于长安城。上至皇亲权贵,下至贩夫走卒,见到他无不心惊胆战,人称“矛隼”。
“给本侯一个理由!”
“当年河西关氏一门遭杨不悔灭族,这个理由够不够?”
“河西关氏藐视国法,勾结盗贼,与官府作对。杨不悔任河西太守,将关氏宗族恶诛杀,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何错之有?关氏横行不法,咎由自取,与杨不悔何干?”
“关某是否可以理解为大人拒绝了在下的要求?”
“矛隼杨不悔乃社稷之臣,国之爪牙,岂是尔等可以加害的?此事休提!关一刀,本侯愿意和你谈,是希望给你一条自之路,你若异想天开,便是取死之道。”
“大人莫要生气,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此事你不许,关某也不强求,那么关某退而求其次,借大人的车驾一用如何?”
“你要本侯亲自送你们出城?”
“大人若肯见怜,关某感激不尽!”
杜延年沉吟道:“兹事体大,容本侯稍作斟酌!”
这时,戴九上前禀报:“大人,梅子坞掌柜有要事求见!”
杜延年问道:“是那只肥猫吗?”
邴吉笑道:“大人明见!梅子坞掌柜胡貊正是个大胖子,绰号人猫。在长安九市是出了名的滚刀肉,论手段仅次于鬼鲤。”
长安九市鱼龙混杂藏龙卧虎,以鬼鲤、人猫和媚猪三人最为出名。
杜延年点头:“带他过来!”
“是!”戴九匆匆而去。
工夫不大,胡貊几乎一路小跑滚过来。
韩不疑差点儿笑出声。
此人形貌猥琐,活像一头变了形的肥猪,哪里像人猫?
胡貊连滚带爬,向杜延年恭敬施礼:“小人胡貊见过太仆大人!”
杜延年笑道:“人猫胡貊长袖善舞,闾间号称白衣卿相……嗯,不错!”
胡貊脑门冒汗:“大人明鉴,小人好吃懒做脑满肠肥,坊间送了人猫二字,无非拿小人开心而已,当不起白衣卿相四个字。”
“是吗?本侯看来,你胡貊七窍玲珑貌柔机深,人猫二字倒也名副其实。本侯正要寻你,你便来了。说说吧,你见本侯有何事?”
胡貊躬身道:“有人说了一句话,小人斗胆转禀给大人。”
“哦,什么话?”
“小心捉刀人!”
众人脸色齐变。
韩不疑喝道:“胡貊,太仆大人面前怎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