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送闻嬷嬷回宣州溢城,将闻嬷嬷安顿好后,便即赶回绥州太守府。
几年来,他一直以哑巴的身份生活在林牵洛身边。
回到康晤城太守府大门外的时候,他“啊啊啊……”的对着太守府门房比划着,门房当然不让他进去,甚至将他推下了石阶。
哑大叔看似摔得不轻,大声咿咿呀呀怒吼着,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生什么事?”
门房忙行礼说道:“公子,这哑巴之前跟着大小姐回来过,他想进去,被我等拦了下来。公子,您这是?”
看着面前的青年公子,门房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公子几时这么狼狈过,那一身素白的长衫竟是破烂和污泥,头上脸上也还有残留的污渍。
哑大叔抬头看向这个青年公子,青年公子眼神温和,五官端正,但一身锦袍脏兮兮的,沾满泥垢。
“月儿已经出了?”
“是的公子,二小姐刚出不久。”
青年公子的眼神有些暗淡,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哑大叔,弯腰扶他起来,边扶边大声说道:“太守府岂是你想进便能进的地方。”继而小声说:“跟我来。”
青年公子没进府门,而是转身朝前走去,很快隐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正是青年公子这一扶,哑大叔看到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沾了些没有完全洗净的泥土,且伤痕累累。
哑大叔眉头一蹙,一瘸一拐的慢慢跟了上去。
青年公子转过一条街,这才转身站定。
等哑大叔来到面前时,向哑大叔抱拳一礼,说道:“听闻洛儿妹妹身边有位哑巴大叔,不知可是您?”
哑大叔点头承认自己身份,心中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你是?”
青年公子说道:“在下林庆旭,洛儿的哥哥。”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递过来,将林牵洛回家后的事都跟哑大叔说了,包括林牵洛重伤被人送回府门前,被逼替嫁、琴儿惨死乱棍之下的事告诉了哑大叔,毫无隐瞒。
原来昨夜,林家没有嫁女该有的喜悦,阖府没有一句欢声笑语,死气沉沉的。
林庆旭睡不着,卯时刚到,他便睡不住了,起床出门。
这时天还未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林庆旭走过林家每一寸角落,寻思着妹妹的事。
妹妹被迫嫁去东厂,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惜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安慰不了父母,更帮不了妹妹。
不知不觉中,来到后院那一排废弃的柴房附近,不经意间撞见几名家丁从一间废弃的柴房出来,其中一人扛着个大麻袋鬼鬼祟祟从后门溜了出去。
林庆旭心生不祥之感,悄悄跟了出去,这一跟竟跟到了十里外的佑事山乱葬岗。
待那名家丁扔下麻袋离开后,林庆旭打开麻袋看到的竟是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琴儿。
她嘴里塞着厚厚的抹布,瘦弱的拳头紧紧攥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有千般万般的不甘。
此时太阳已经钻出地平线,慢慢爬上天际。林庆旭的心却仿佛被关进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他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知道把琴儿扛出来扔到乱葬岗的人是母亲那边的小厮。笑傲文学
难道这又是母亲做的,母亲为什么对琴儿下手,竟让人把琴儿活活打死,丢到这乱葬岗来。
林牵洛呢,琴儿不在身边侍候,她竟浑然不知?母亲为何要置琴儿于死地?
林庆旭红着眼眶,取出琴儿口中的抹布,合上她圆睁着的双眼,拨开她紧攥的拳头。
拳头攥得很紧,好容易拨开了一些,却见她手心里握着一块素白的布,看布料似是从她里衣上撕下来的。
上面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小姐嫁东厂,九王手帕。
琴儿被关在小黑屋里,她不知道谁还能帮她,谁还能救小姐。
绝望,死寂恐怖的绝望。
小姐,你一定要保重,好好的活下去。替芸姨娘活下去,替琴儿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