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极认真,沈若筠听得微愣,“你建这个做什么?”
见6蕴没说话,沈若筠心里冒出些不好的想法来,“该不会是防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6蕴道,“我不过是留这么个地方,用不着才是最好的。”
沈若筠跟着他下去看了圈,见里面内室装了石壁石板,一应物品很全。因是密闭的,故而给人一种安全感。
她四下逛了一圈:“也是,若有什么事,倒真是可以避到这里。”
晚上,一行人就住在小院里。虽是简朴农居,但沈若筠却睡得极好。早上迷糊间听得一只雄鸡喔了好几嗓子,想到独守明玕院的阿砚,也不知道它与这鸡打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早间吃的是现熬的清粥配小菜、鸡子,沈若筠向来喝粥爱喝粥油,早园却怕她不到午间就饿,还特意提醒她多用些。
吃完饭,却没有折回庄子里。6蕴带沈若筠穿过小石谷,直接去了建的存粮用的粮仓。
粮仓地面上部分比沈若筠想的要小许多,但是内中自有乾坤。
6蕴留了随行的人在粮仓外,只带沈若筠进去了。两个人顺着台阶往下走去,只见内室均是石壁,下铺石板,十分井然,也不必担心会有打洞在此的虫鼠。
“这里原先就有地道的。”6蕴和她解释,“我修缮了下,现下可存三万斛粮。”
冀北行军,一日约消耗万升粮草,6蕴修的这个粮仓,若真能装满,或可供冀州月余。
沈若筠四下仔细看了,问了6蕴许多问题。6蕴一一答了,沈若筠啧啧称奇,又问6蕴:“修这个花了不少银子吧?”
“也不多。”6蕴回答,“也就二十来万银钱。”
沈若筠咋舌,“这样多。”
“哪多了。”6蕴解开一个麻袋,给她看干燥用的石灰,“这里的石头都是采石场的,故而不算造价,若是还要采买石头,那便更贵,又极难完工。”
“家里还有采石场?”沈若筠从未在账上见过采石场。
“不在汴京,在京西东路那处。”
6蕴说着,带她整个逛了遍,“面上还是修得太过了,这些日子我会吩咐他们再做得简朴些,最好是像个财主家的粮仓。”
“提粮的信物我做了两块。”6蕴从腰上解下一块玄铁饰物,沈若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的图案歪歪扭扭,也辨认不出写了什么。
“一定要收好了,两块是可以拼到一起的。”
“你怎么了?”沈若筠跟着他逛了小院,看了粮仓,总觉得6蕴像是在与她交代这些事一般,忽问他:“你要走?”
6蕴步伐一滞:“总有万一呢,若是我不在,你得知道这些。”
“你要去冀州么?”
自沈若筠记事起,6蕴就一直在汴京的沈家。有他在,沈若筠遇见什么事便都不怎么怕,也从未想过他可能会走。
“也许吧。”6蕴说得含糊,“别想那么多。”
沈若筠眼眶有些泛酸,心下也难受,却强撑着,想与他聊些别的事。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沈若筠故作轻松问6蕴,“我嫁了周沉,会……怎么样呢?”
她说嫁这个词时,自己都觉得害怕,加之觉得6蕴似有离开之意,竟掉落一连串的泪珠。
“不会怎么样。”6蕴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语气低缓哄她,“别担心,会好的。”
沈若筠不信,鼻腔里堵着酸涩:“怎会好?”
“官家赐婚,周家再不满意,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实是处不来……过几年,你们和离便是。”
沈若筠闻之眼睛一亮,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亦自古便有之。出自《唐律疏义》的解释,原文是“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不坐。”
“也是哦,就算真嫁他,过一两年,也可和离。”
沈若筠自己拿了帕子将眼泪擦干净了,心下也轻松不少。
若是周沉有本事搅黄了这桩亲事,她必带礼上门去谢他;若是周家也怕事,那就先拖着,实在不得已成亲后过一些时日,找个借口和离便是。
“你又想通了?”
“眼下先静观其变吧。”
沈若筠叮嘱他,“你我虽不在冀州,可也晓得那处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强敌环伺,供给不力,每一天都是刀尖喋血……强撑着过下来的。我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叫她烦心,你不许把这事告诉她。”
6蕴明白沈若筠的意思,沉默片刻后劝她道:“你们是一家人,至亲骨肉。她为你奔走,就同你愿意为她赚银子、筹军需这些事是一样的。”
粮仓里昏昏的烛火结了一朵灯花,出一声轻响。
沈若筠凑过去看,“这我知道。”
“别这样。”
“不一样的。”沈若筠眼神随着那朵灯花晃动,“我不要她去求他。”
第三十章纳采
赵殊的赐婚像是天空里一道惊雷,初时声势浩大,结束时却连雨滴子都没掉。周家岿然不动,沈家全然看不出有要嫁女的迹象……两家在此事上,有着乎寻常的默契。
自去了一趟庄子,沈若筠对于赐婚这件事便有些看淡。粮仓已建成,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她做,至少还得赚许多银子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