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着松云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子,碧梧笑盈盈地接了,姜婳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吃穿用度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还强些,等闲哪肯收谁的礼,她收了便代表着孟皇后的态度。
林夫人颠簸一路,又因苦夏,早早便歇下了。
倒是姜婳,叫人于院中摆了些冰镇瓜果,配上御厨特制的冰酪,半倚在靠椅上看落日西沉,听山间虫蛩鸟鸣,怡然自乐。
红日隐于雾蒙蒙的远山之间,只剩半张脸,远处云霞如沐佛光。
若是往巫霞山更高处走走,在峰顶寻一处凉亭看日落,定是云蒸霞蔚,可难得出来一回,她并不耐烦出去应付众女眷,尤其是住处离她不远的郭飞燕。
原以为炎炎夏日,影园已是最好的去处,在厢房中美美睡上一觉,沐着窗棂处吹来的似带晨露清香的山风,姜婳忽而有些乐不思蜀了。
用过早膳,姜婳正捧着本游记打时间,却见郭飞燕由丫鬟扶着进了院门。
她在离姜婳三步远处站定,娇娇怯怯,弱柳扶风,仿佛上回面具狰狞助纣为虐之人不是她。
&1dquo;婳妹妹,我们当真不能回到从前么?”郭飞燕拿丝帕沾了沾颊上并不存在的泪水,&1dquo;我们还要在这行宫住上几日,姐姐想借此机会同你解释一二,只盼你肯听我说几句话,可好?”
姜婳深吸一口气,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嫌恶,使了个眼神将身边服侍的人都支出去,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1dquo;你想说什么?经过宋府之事,我以为我们不必再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郭飞燕身边还跟着个眼生的丫鬟,垂眸躬身,颇为消瘦,姜婳扫过一眼并不在意,只要郭飞燕不怕旁人知晓她干的丑事,自己更不必怕。
&1dquo;婳妹妹,若我说上次姐姐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可能原谅姐姐?”郭飞燕泪盈于睫,若姜婳是男儿身,只怕要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好生护着,可惜她取向再坚定不过,面上划过一丝不耐。
却听郭飞燕继续道:&1dquo;上回我以为你对夫君仍有情意,这才想给你们机会说清楚,没想到夫君差点&he11ip;&he11ip;姐姐对不起你。你可能不知,此次行宫巡防,夫君也带着一支禁卫军,你若肯同姐姐冰释前嫌,姐姐必有法子叫夫君不会来找你。”
姜婳闻言,顿时盛怒,自从跟了宋梓言,郭飞燕越不要脸面了,竟拿这种事威胁她,言外之意不就是,她若不应,宋梓言来寻她之时,郭飞燕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忙遮掩?
可惜,她信不过郭飞燕,跟一个帮凶演姐妹情深?请恕她修为不够。
更何况,在这行宫里,有孟皇后坐镇,她可不信区区一个禁军小统领能对她做什么。
于是,姜婳冷眼望着她,语气里没有半丝温度:&1dquo;话不投机半句多,宋夫人请回吧。”
&1dquo;你!”郭飞燕臊得面颊通红,话已经到这份儿上,还能说什么,只得放句狠话,&1dquo;你别后悔!”
随即甩袖便走,姜婳望着她的背影,轻嗤一声,继续看游记去了,却未留意,郭飞燕身侧的丫鬟回眸望了她一眼,眸光仿佛淬了毒。
这般平静地过了一日,宫宴之时,好巧不巧地,宫婢将她同郭飞燕安排在了一处。
不同于周遭的言笑晏晏,她们这一桌分外冷清,郭飞燕还想装装贤淑同她搭话,姜婳却悉数充耳不闻,眼睛定定地望着案上琉璃盘中珍馐。
坐在上的孟皇后见状,悄悄冲身侧一身碧色宫装的女官眨了眨眼,沉声道:&1dquo;你瞧,就是那位,她似乎极喜爱御厨的手艺,回头我赏个御厨给她可好?”
这女官正是易容后的敦亲王妃,此时正一脸好奇地望着姜婳,只觉这姑娘安安静静,皮肤又极白,粉衫白裙很是讨喜。
她哪有功夫搭理孟皇后?
默然盯了半晌,直到姜婳隐隐觉得不对,视线直直望过来,敦亲王妃才收回视线,心下却暗暗嘀咕,这孩子看起来年纪尚小,恐生产会吃苦头,不知城儿懂不懂得怜惜。
姜婳对上那女官的视线只是一瞬,心中却生出一分怪异来,细细一瞧,便觉那人是易了容的。
她那位师父博学多才,不仅懂口技,还懂易容,她虽不精湛,却也学过些皮毛,她很确定那女官的气度跟她那张脸很是违和。
孟皇后身边的女官怎会是易容之人?莫非是孟皇后授意的?还是有人要对孟皇后不利?
姜婳一时心跳加快,不知该不该当场指出来,又怕是孟皇后自己安排的,不敢坏孟皇后的事,她如坐针毡,却只能暗自观察。
酒过三巡,她心中稍稍安定,孟皇后同那女官说过五次话,言行举止颇为熟稔,看来是友非敌。
可孟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她想请谁来行宫,连由头都不需要,直接请来便是,怎的还叫人易容?
姜婳百思不得其解,贵人的世界她不懂,这也不是她该管的事,暗暗摇了摇头,便将这份怪异抛之脑后。
&1dquo;呕!”身侧郭飞燕,抿了一口莲花酿,竟忽而干呕起来,把姜婳唬了一跳。
下意识地拍了拍她背心,叫侍者给她备水漱口,这才起身行至殿中跟孟皇后禀报。
她是不喜郭飞燕,可郭飞燕若是在这宫宴上中了毒,便不是小事了,她做不到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