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会如此这般共赴白头,她无比确信。
穆府府门大开,宴请十方宾客,不论是否熟识,都是一份祝福,惊雪城百姓多热情淳朴,听闻有喜事,便都赶着来道贺。
傍晚时分,院内已然宾客如云,济济一堂。
颜清辞入婚房内安坐,穆云则在外招待宾客。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无一不道尽欢欣。
天色渐晚,星月挂枝,穆云则欲起身离宴,却在一回眸间恍惚瞟见一个身影,登时心下一窒,心尖的朦胧醉意霎时褪去。
云云宾客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血色红衣危坐于此,一杯杯兀自饮酒的,竟是赤莲。
穆云则朝她而去,她却一闪身,脚下轻点,翻出了高墙,穆云则亦紧随着她的背影追去。
她引着穆云则直到一偏僻无人处,才堪堪停下。
心内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起,穆云则冷声问她:“为何来此?”
赤莲面色淡然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瞧不出喜怒,只眉间一株红莲红得妖异诡魅,她自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穆云则面前:“听闻你今日大喜,来给你送件贺礼。”
穆云则接过,信封上四个大字灼目刺眼——九刈亲启,他登时心跳如鼓,一眼便认出那正是玉魂楼主的迹。
他满目惊疑望向赤莲,她面色淡漠,说道:“楼主死了,这是他临终之际让我交给你的。”
听闻他的死讯,穆云则不由一怔,当时于青朔断崖上虽遭他暗算,可他这十五年于自己亦算亦师亦父,一时间也不知何滋味。
他瞧见赤莲右臂上缚着一黑色布条,是为祭奠悼念之意,可玉魂楼素有规矩,从不为死去之人哀悼,他不免有些疑惑。
赤莲瞧出,苦笑一声,半晌,复沉声道:“他是我爹。”
穆云则陡然怔愣,此话一出令他不免震惊,玉魂楼百年来的死规矩便是凡楼中杀手,皆不可动情,往日他的师兄便是因此而被楼主剜心而死,楼主又怎么会……
她淡淡开口:“我娘名唤谢莲,与我爹算是,可不知为何我娘生下我后与我爹决裂,不辞而别,我至今再未见到她,我爹就带着我入了玉魂楼,因着楼中规矩,一直只道我是他捡来的。玉魂楼中人皆因恨意而来,当年他应该是恨极了我娘的吧,可他偏又给我取名为赤莲,如此唤了十八年,也不知是恨着,还是难以忘却。”
她抬眼眺向穆府的方向:“世间哪里有真正的绝情绝爱之人啊,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穆云则垂不言,赤莲却忽而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信封:“不拆开看看吗?这里面的东西,可是你苦苦追寻十五年的。”
穆云则登时心跳一滞,周身泛起寒,他略抖着手拆开信封,细细看着其上所书,不过一句“十五年前弑杀纵火之人,正是你的岳丈颜应麒。”
短短一句话直愣愣刺入他的眸底,穆云则只觉脑中登时一阵轰鸣,眼前亦堪堪模糊朦胧,好似一瞬间天地都倒转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信上一字一字确是楼主的迹,可这无凭无据的一句话,他如何能信,又如何敢信。
赤莲道:“可这就是真相。”
“十五年前,是颜应麒入玉魂楼求了楼主,请玉魂楼帮忙杀尽整个穆府,你口中所述的那晚杀人纵火的黑衣人,便都是当时楼主派去的玉魂楼的杀手,楼主亦不是偶然将你捡了回来,你竟没怀疑过,以玉魂楼的实力,如何会让你一个小孩子逃脱,其实当晚楼主也在,他是故意留你一命,不过就是看中了你心中根种的这深重的仇恨,唯有仇恨,才能造就最好的杀手。”
话毕,穆云则已然心乱欲崩,瞬间好似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只有她说出的一个一个字深深刺入他的心窝,将他抛入永无休止的深渊。
“话尽于此,信不信,但由你。”
最后淡淡抛下这一句,赤莲便转身,几步消失于他的视线里。
穆云则立于原地怔愣许久,将信上那一句话读了千万次,心中止不住抽痛,他将那信纸紧紧攥于掌心,粗糙麻纸将手心都割破了来,滴滴鲜血直流,十五年前那一夜的场景,在他眼前越来越生动起来,眼尾不自觉猩红如血,他尽力掩下万分阴鸷的神色,大步回入府中。
无论如何,他定要向颜应麒讨个说法。
甫一入府,便有下人与他道颜应麒请他去房中喝茶。
穆云则入了内里,见颜应麒满脸笑意坐于桌案旁,见他进来赶忙斟了一杯茶:“喝杯茶醒醒酒。”
穆云则面色冷然对坐于他面前,听他开口道:“你与阿辞互相爱慕,如今终结为连理,实属不易,望你日后好好待她。”
颜应麒直直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慈善的笑意,穆云则抬眸直迎上他的目光,眉宇间是说不清的寒凉之意。
一时沉默无话,颜应麒朗声笑了笑,眼神瞟向那杯茶:“喝茶。”
穆云则端起茶杯,凑近口鼻一闻,便知其内定然加了东西,眸色登时一沉,他这般举动,当真是此地无银,立时便坐实了方才赤莲所言。
灭门仇人此刻就安坐于对面,滚滚恨意登时由胸腔升腾,直欲爆而出。
穆云则起身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登时瓷片四溅,他怒目着颜应麒就道:“是你,屠我全家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