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颜清辞的手握于掌心,继续道:“她是我这一生珍爱的女子,我爱慕她胜于我的生命,过往的十五年,我困于执念,故而在虚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直到遇到她,一束明亮的光撕碎了万古的黑,于是我方知晓,人生或许还有别的活法。我们要离开上京了,以后不能常常来看您们了,不过我穆家的公道,我定会讨回来,爹娘放心,我曾经在陵前立誓,便永不会忘,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将他欠我们家的,悉数讨回来。”
颜清辞亦紧紧握住他的手,开口道:“伯父伯母,你们放心,往后余生,我定会照顾好他的,与他同霜雪,共风雨,我也相信,穆家冤情,定有昭雪之日。”
她顿了顿,又轻轻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亦应道:“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一早,他们伴着颜应麒和颜清绾一路北上,朝着惊雪城而去。
颜清辞与颜清绾坐于马车内,她掀起帘栊望着外面的风景,战事初平,百废待兴,街上人群喧闹,似乎一切都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一如一年前的上元节那般,喜气盛大。
“若是没有这场战事,该有多好啊。”
她有感叹道,亦是寻着话题与身旁的颜清绾搭话,一别数月,她总觉得这次再见到妹妹时有种难言的感觉,似乎她并不怎么愿与自己多言语。
这次一样没有接话,颜清辞侧目看向她,见她眼中空荡,不知望向何处,神色亦淡漠寒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的话。
颜清辞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收回神,淡淡开口:“怎么了?”
颜清辞又重复了一下方才的话,仍旧浅笑着看着她,她却垂敛眸躲过了与她的对视,轻声“嗯”了一下,便再无下话。
颜清辞欲再次开口,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兀自孤孤坐着,两相无话,车内气氛倒有些尴尬。
一路也就这样在沉默中过去了,加紧赶路后,他们倒是提前几日到了惊雪城。
甫一入城,颜清辞便被城中景色惊喜到,此处虽地处北部,却全不似青阳城那般慌凉凄冷,街道两旁栽满了耐寒的各式花树,更听说有些花是专门开在冬日里的,素雪一飘,便惊起阵阵瓣雨,落红坠满银雪,美得惊奇。
“我们现在,去哪?”颜清辞问穆云则。
穆云则只暗暗一笑,扯起她的手:“随我来。”
他牵着她,走过了数条街道,又转过了几处路角,终于一处宁静幽然处赫然出现一座气派府邸,匾上书道“穆府”。
颜清辞登时喜不自胜,回眸看向他,问道:“这是我们的家?”
穆云则浅笑颔:“在上京时,我便命人开始建造了,几日前刚刚完工,快进去看看。”
她忍住激动杂乱的心跳,推开了府门。
甫一迈入,顿时雀跃难抑,确如当时他的手稿一般的装扮构造,处处皆显出精巧用心,她细细看去,院中心的小亭子更是精妙华美,这便是自己当时所期望的,一个能够品茗观雪的地方,原来他都是记得的。
第74章、真相
惊雪城的春日似乎来得稍晚,旖旎五月里,晴光一片,满蹊缤纷,芳草绕殿,只是白日里刮起的风,仍旧一阵凉过一阵。
几日前,穆府内便热闹操办起来,檐下挂起大红灯笼,窗上贴上囍字,红色绫罗满院飘飞,宏美热烈。
穆云则要迎娶颜清辞了,这是阖府上下莫大的喜事。
这几日颜清辞都闷在房内,着手准备自己的婚服,她女红仍旧差的要命,却执拗坚持要自己亲手绣一件礼服,便从外面寻了一位绣娘来尽心学着,日夜勤奋,终绣得虽不甚繁复华丽,却也是修身得体的,穿起来衬得人清丽矜贵。
颜清辞正忙活着,穆云则悄悄进了来,从身后环住了她。
颜清辞吓了一跳,又想到明日便要成婚,嗔道:“依着规矩,成亲前日郎娘不能见面的,老人都道,若是婚前一天见了,婚后便要再见不到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坏了规矩。”
穆云则却将她的腰环的更紧,语气绵软略有些无理道:“那些话术都是骗人的,我自不相信,这都几日了,你成天就是闷在房里,还不叫人打扰,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
穆云则含笑打量着她,一身红衣若火,及腰乌松散软落,朱唇粉面,蛾眉曼睩,便正是他梦中的模样。
颜清辞见他一瞬不瞬瞧着自己,不由脸色微微泛红,笑闹着将他推了出去。
星换月转,一夜欣忭无眠,第二日天色将亮未亮时分,府内便欢闹了起来,颜清绾早早的就敲响颜清辞的门来为她梳妆。
掠鬓簪花,淡扫蛾眉,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芙蓉不及美人鬓。
颜清辞浅笑着望向铜镜中的自己,身上的喜服红得那般炽烈耀眼,窗外莺啼燕舞,香云缈缈,她抬眼望去,只一种安然闲适之感存于心底,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总算是走到能执手偕老的这一天了。
颜清辞就是从穆府出嫁的,因而倒是省了迎亲之类的一应繁文缛节,只待吉时到了,便入堂行礼。
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
颜应麒独坐高堂之上,颜清绾与请来的证婚人立于一侧,她与穆云则堪堪而入,和着朗朗婚词跪拜天地高堂,而后屈膝对拜,隔着薄薄的红色纱料,她瞧见了他脸上难掩的夷悦笑意,好似青山下融软的河流,似清贵却温绵的月色,更似凉凉春风里那漫山遍野间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