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勋听在耳里,突然有种心中巨石落地的欣慰与欣然,现在看来,他可以提前为那位郡王殿下庆祝一番了。
“冬日饮茶虽风雅,但偶尔也要饮些酒,正好家里有坛品质不错的梅花酒,雪夜佐酒,小寨主陪我饮上两杯如何?”
“乐意奉陪。”
被老父亲撵出书房的欧阳学士有些无奈的看着那对饮的一老一少,两人谈天说地,看起来气氛极佳,完全没给他这个多余的人留出参与的空隙。
好吧,他就知道,自家父亲心里不知道多中意小寨主,可偏偏因着心里那点儿倔强念头,怎么都不肯在原则问题上妥协。
像他,纵然明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枭雄之心昭然若揭,也不介意与对方亲近为伍。
毕竟,当年救他于泥潭让他尽展所学去实现梦想的正是这个人。
他和萧庭之间是师生之谊的话,和小寨主之间就是忘年交一般的知己之情,如此知己,人生何其难得。
来自郡王的招揽,他会应承,但若某日小寨主开口要他二者择一,他只会倾向于救他于水火的知己。
无关好坏,只关乎分量轻重。
帝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持续了许久才停下。
停雪后天气放晴,入目所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寺院房屋顶上积雪重重,院中各色花草树木雪白臃肿,山间石阶道路延伸至下面灰蒙蒙的树林间。
薛慎这日早晨打算去帮寺里清扫屋顶积雪,刚穿好灰扑扑的僧衣出门,就见院中将将绽放的红梅树下站了一个人。
护国寺里多是白梅,寥寥几株红梅零散的分布在各个院子里,薛慎所暂住的院中,恰巧有一棵,孤枝嶙峋,一直不曾开放。
昨夜睡前,只隐约看到几个花苞,如今再看,已是半树冰清玉洁霞彩风流。
仿佛是为了迎客般,这株红梅恰好盛放在最好的时候。
“殿下,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晴好阳光下,少女笑意嫣然,红梅映雪似乎都比不过她一笑之间的风采。
薛慎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楞,甚至生出了几分恍惚,好似自己尚在梦中,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
桐花带着一身冰雪气息缓步走近,她站在石阶下,看站在门前廊下的薛慎,“慎公子,故友重逢,不值得亲近一下吗?”
裹挟着冰雪梅香气息靠近的人,给了薛慎一个清且浅的短暂拥抱,倏忽之间,他还未来得及抬手之际,对方便已退开,含笑看他。
“你来了。”许久许久后,薛慎终于能说出这三个字。
他那张和这冰天雪地格外搭配的容貌渐渐泛起两分春意,眉眼微弯,化成一个微笑,“小寨主是来给我答案的吗?”
“是啊,我是来给殿下答案的。”桐花笑道。
薛慎的眼睛里映着眼前意气飞扬的年轻少女。
她眉眼灵动,笑意鲜活,白皙脸颊因为寒风微微起了两分红意,零碎乌散落在颈间,是一个极其好看且存在感极强的姑娘。
薛慎思绪不可避免的被吸引,直到对方用语言勾回他思绪。
“殿下当时问我,能否助你一臂之力,现在,我有答案了。”她说。
瞬间,薛慎的心被高高吊起。
然而,这个给了他期待的人却话音一转,说起了其他。
“自梁州和殿下一别后,我便在认真思量殿下和我说过的话,”桐花道,“年幼时,祖父曾教过我一句话,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不如足践之,当有所想,要有所为,因此,在定下主意之前,我决定亲眼去看一看殿下同我所说的江山。”
“辽州孟州蛮族犯边,劫掠欺辱我朝,云州土族作乱,掠卖人口,梁州民乱,济州大旱,青州世家为祸,并州官商勾结,祸乱海市,我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苦难与灾厄,与天相关,与人相关,但也不尽然是天之祸,是人之祸。”
桐花认真的看着薛慎的眼睛,缓缓道,“我已然清楚明白殿下所想所愿。”
薛慎胸腔里那颗心跳得极快,仿佛要冲破他的束缚飞到另一个人那里去,他呼吸沉沉,一双眼睛热意汹涌。
“慎公子希望桐花姑娘帮他,桐花姑娘答应了,这是出于私心的爱慕之情。”
“长平郡王希望沈氏之主帮他,在看过如今这个天下后,她章程已定,愿驱车为马前卒,为我主薛氏慎殿下效忠。”
“沈氏沈颂,携沈家私军,从此愿为殿下拓土开疆,万死不辞。”
单膝跪地的姑娘,以一种格外认真郑重的姿态,双手托举,奉上了半枚青铜虎符。
薛慎眼前有些晕眩,此时,他心间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喜悦,这份喜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的手,握住了那半枚虎符,也握住了那向他敬奉忠心的人,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
强烈的喜悦是如此让人激动,让他无法自抑的心跳加,这实在是一个值得庆贺与铭记的重要时刻。
然而,在这份喜悦之下,似乎又有些微不安与恐惧在隐晦翻涌。
但此时的薛慎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只能任由自己被喜悦冲刷淹没洗礼。
这一年帝京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落幕时,薛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那时,他以为这就是最圆满的开端,从未预料到眼前这个姑娘,是这一生的喜悲不能自主与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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