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诀在门口的冰柜前驻足,扑面感受到这把大电扇强劲的风力,往旁侧瞄了眼,恰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他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头看书,但分神注意着她的动静。
贺兰诀掏了瓶冰矿泉水出来,又去冰柜里拿绿豆冰棒,捏着手中的东西走过去,目光在桌面扫来扫去,最后抽出条水果糖,三样东西凑在一起。
她知道他一直看着她,佯装镇定,太阳晒得红烫烫的脸被风扇吹去燥热,耳边是哗哗哗的噪音,也把她的声音吹散吹乱,颤颤的像水波纹:“这些多少钱?”
男生低下头,扯过一边的计算器,屈指敲起来,指骨和血管在皮肤下隆起。
贺兰诀听见一串机械女音:“一加一加二点五,等于,四点五。”
计算器转了个方向,往她面前推了推,显示屏那个“4。5”对着她。
哦,四块五。
贺兰诀看了眼计算器,再看了眼面前人,觉得有点茫然,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她伸手进裤兜掏自己的零钱包,找出一张五块钱。
那人收了钱,点了下头,从零钱盒里掏个五角的硬币,推到贺兰诀面前,又顺手摸出个透明小塑料袋,把矿泉水、冰棒和水果糖装起来,拎给她。
“谢谢!”
他也没说话,垂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埋头看起书来。
第2章
璐璐坐在门口啃西瓜,看见爷爷和表姐回来,报敌情:“姑妈上午打电话过来,我说你跟爷爷出门了,姑妈问你作业做了没,说晚上过来看看。”
“真的?我妈说要来?”
贺兰诀这会还带点绮思的梦幻少女心“噗通”砸水塘里,连水花都没溅起半滴,一口气奔进屋里——她物理作业还没做完呢。
高一期末考试后,学校开始分文理科。
贺兰诀英语好,政治烂,化学强,物理差,文理成绩差异不明显,贺元青和赵玲找高人指点,最后给贺兰诀定了理科班,眼下趁着暑假,巩固下数理化,以免高二开学后跟不上。
贺兰诀临时抱佛脚功力深厚,饶是她这天早上五点就起,整个下午困得泪眼朦胧,也憋着劲把作业给做完了。
傍晚夕阳西下,众鸟归巢,贺兰诀和璐璐从田里摘丝瓜回来,赵玲已经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外公外婆给贺兰诀说好话。
“姐妹俩都乖,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过暑假,你也别管得太严,该玩还得玩,哪有天天给人布置作业的。”
“爸妈你们不知道,她尖子班的同学早就开学补课了,就她不知道着急。兰诀那成绩,跟荡秋千似的上上下下,盯紧点,能考得好点,不盯着,一口气掉到年级一千名外,你们说愁不愁,怎么这么不争气。”
话是这么说,赵玲对贺兰诀最近的表现满意——贺兰诀从小到大,日子都过得平顺。她没指望女儿能懂事,但这么热的天,她也能跟着外公下地出门,能吃苦、不娇气,心里多少有点宽慰。
查过岗,皆大欢喜,赵玲走的时候问贺兰诀:“快开学了,跟我回家?”
贺兰诀满脸不情愿:“我跟璐璐再住几天。”
“那再住一个礼拜,下周我来接你。”
赵玲把手机还给贺兰诀:“唐棠回北泉了,联系不上你,给我打过电话,你自己跟她联系。”
“好嘞,谢谢老妈。”
看见手机,意味着自己彻底解禁,贺兰诀终于喜笑颜开。
唐棠是贺兰诀的死党,两人是初中同学,高一又是同班,唐棠爹妈在外地上班,每年寒暑假唐棠都要去爹妈身边过,也是快开学了,唐棠回北泉,却一直联系不上贺兰诀,哪晓得她被缴了手机。
贺兰诀的手机还是贺元青淘汰下来的,这年头聊天软件用的还是企鹅,好友栏和群里有消息争先恐后跳出来,聊的都是文理科分班的事情。
分班表在高一放假前就公布出来,贺兰诀和唐棠都选的是理科,却不同班,贺兰诀七班,唐棠十三班,为了这事,两人抱头难过了好几回。
贺兰诀一个个回消息,看见郑明磊的头像,两人的对话停留在他问她选文还是选理,贺兰诀回复理科,他抛出一句话。
【我也理科,在零班。】
高二分班有三类班级,理科有零班,实验班,普通班。
零班是小班,只有二十个人,高考目标是省市状元和国内顶尖名校。
贺兰诀心里“妈呀”,抖了抖。
她从小到大成绩平平,玩得好的同学朋友也差不多都半斤八两,平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中考进了北泉高中,但时时刻刻被她老妈挂在嘴边“尖子班的同学”、“别人家的孩子”念的那个人,就是郑明磊。
说起来,两人还有那么点渊源。
郑明磊的妈妈和赵玲,都是自来水公司的职员,两个孩子都在自来水公司下属的幼儿园上学,贺兰诀和郑明磊同班,儿时有那么点交情在。后来小学中学进了不同的片区学校,郑明磊一路出类拔萃,贺兰诀一路平庸无奇。
偏偏赵玲又爱念叨,老拿郑明磊给贺兰诀做示范,念叨归念叨,没关系,贺兰诀老神在在,左耳进,右耳出。
前几年自来水公司改企,赵玲和郑明磊妈妈竞争一个工作岗,各种明争暗斗,最后赵玲败北,调到了个闲岗,每月拿着2ooo的工资在办公室喝茶看报,郑明磊的妈妈青云直上,当了科室主任,成了赵玲的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