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课长的志向是浙警校?”甄怀仁不过是习惯性的给人家画大饼,却不想陈鲲问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
“浙警校很了不起吗?”甄怀仁嘴硬的拿出烟递了过去。输人不输阵,他搞不搞的过邰蓑衣不晓得,可是背后说两句坏话过过嘴瘾还是不怕的。
陈鲲倒是比刚才客气了些“倘若不是李教育长,恐怕今日的中警校就不会是警高合并浙警校了。”说着婉拒了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先生知道我是哪一期?”甄怀仁并不勉强,自己点上一颗“二十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之前一共有十九批同门师兄。从民国六年到民国二十五年短短二十年,我警高培养了警务人才何止数千。岂是浙警校一个草台班子可以比拟的。”甄怀仁说完就后悔了,这内里的意味岂不是在贬低李士珍。想到这,眼睛不由一眯。
“甄课长说的道理谁都懂。”陈鲲显然并不是刑侦专业出身“可是,警高毕业生虽众,却人心涣散。加之大家门户之见,每得要职想的都是乡党,好友,哪有人家浙警校人心整齐啊。”
“我不同意教授的看法。”甄怀仁吐出一口烟气“浙警校所谓的人心整齐,不过是假象。靠的无非就是两点,第一,钱,这没办法,江浙富饶,先生就是江苏人比我懂。第二……”甄怀仁指指上边,不说明。
“不错。”陈鲲点点头“甄课长……”
“教授不妨喊我怀仁。”甄怀仁插话。
陈鲲从善如流“第二条,李教育长勉强还可以争一争,可是搞钱,李教育长是不行的。”继而说了一句让甄怀仁侧目的话“李教育长为人太过死板,不知变通,处处模仿委座,到头来弄得不伦不类。”
甄怀仁又看了陈鲲一眼,他不知道陈鲲这句究竟是试探,引蛇出洞,还是真的有感而。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他都为了刚刚的失言打算做些不可言之事“先生言重了。”
“怀仁就当我胡说好了。”陈鲲似乎想向人倾诉“我四年来先后七次向李教育长建言,可是除了合并两校被采纳外,其他六条全部搁置。为什么,李教育长活脱脱一个‘袁绍’。”
甄怀仁赶紧说“先生不要说了,这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甄大胆也有怕的时候?”陈鲲此刻反而气质大变,不再是刚刚进来时,书卷气息浓厚的学者,反而有些阴谋家的样子。
甄怀仁沉默不语。
“我昨天听说李教育长将怀仁填报进入了中警校的教务委员会名单。这是要逼着怀仁站队吧?”陈鲲平静的说。
“教授不是李教育长选中而来的吧?”甄怀仁问了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良禽择木而栖。”陈鲲平静的说“教务委员会的名目一出来,我就知道李教育长斗不过邰蓑衣。作为他的人,我留在学校只会是自讨苦吃。原本我也就是打算来这混混日子,过度一下,却不想现了怀仁的优点。”
“什么优点,不过是莽撞人一个。”甄怀仁自嘲“我宁愿今天没有见过您。”
“晚了。”陈鲲大笑“怀仁不分彼此的从各方搜罗可用之人,是打算雀占鸠巢?”
甄怀仁没有吭声,而是盯着陈鲲,陈鲲坦荡的喝口茶,等着甄怀仁的回答。
“曾经有过这种想法。”甄怀仁欲盖弥彰的说。
“曾经?”陈鲲玩味的说“那么如今又有什么不同?”
“陈教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甄怀仁避而不答。
“高官厚禄。”陈鲲干脆的回答“怀仁有句话说的对,正因为你这里庙小,跟脚浅,所以越早上船,好处越大。”
“陈教授就这么看好我?”甄怀仁觉得李士珍是不是个瞎子,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疯子。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说几句话,对方就会和《三国演义》上的人物一般跪地便拜。
“不,我从没有看好你。”陈鲲的回答又给了甄怀仁一个意外之喜“你也许知道我,没有我知道你早。警高搬到南京时,我就听说了你。只是当时对你的印象很恶劣。可是临近毕业,你闹得那一出大事,倒是让我感觉看错了你。”
“您没看错。”甄怀仁苦笑“我真的是无辜牵扯其中。”
“再听说你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半年,此刻我才知道,怀仁在警高真的屈才了,埋没了。别否认,机会到了,你就算本事再大,抓不住也徒劳。怀仁就抓住了,而这段时间你的成长很快。虽然你如今的局面和那边两人简直没有可比性。可是我看好你。我赌你能走到最后。正好李士珍不听良言,我们之间也已经闹掰了。于是就来了。”陈鲲毫不保留的将来历简单的说明“怎么样,跟着我一起干吧。有我在,你将来不会比他们差。”
甄怀仁无语,这他妈的什么事,这话不是该自己说嘛?合着陈鲲是‘招聘老板’来了“先生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我喜欢以赌,也看出怀仁喜欢以小博大。”陈鲲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当然,如果怀仁想学大耳贼,也大可不必。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甄怀仁叹口气,活动了一下脖颈“我这人做不了大耳贼。”说着看向陈鲲“陈教授的本事我没见过,更没有听说过。是不是真有教授自己说的,还需要以后来验证。不过有一点我想说明。”
“请。”陈鲲好整以暇的说。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甄怀仁笑着说“杀人灭口的事从来不手软。教授上了这条船,再想着下来,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陈鲲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甄怀仁皱皱眉头,什么意思,自己说真的呢,威胁你的生命呢,专业点啊。
“我果然没有看错。”陈鲲却自得的说“你很有天分,可是历练不够。”说着脸色一变“成交。”
甄怀仁无语的被对方握住了手,然后又松开。
“你准备怎么应对中警校的事?”陈鲲反客为主,甚至伸手从桌上拿了一颗烟点上。
“先生去过日本吗?”甄怀仁却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或者说对他们的观感如何?”
“日本?”陈鲲想都不想就摇头“没去过,至于观感,我是中国人。”
“先生的父母安好?”甄怀仁继而又问。文化人说话就是麻烦,讨厌就讨厌,喜欢就喜欢。总要用腹语,让人揣摩。
“就在南京。”陈鲲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怀仁有话直说。”
“哦。”甄怀仁点点头“我刚刚怀疑你是日本人冒充的。”
陈鲲一听,哭笑不得。
“先生不要以为我在说笑。”甄怀仁平静的说“我在公事上从来不说笑。”
陈鲲点点头,立刻明白甄怀仁说的一定是有所本“那现在还这么以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