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盈,好久不见。」
他的语气里,往日的疏远有礼都消散了,满是仿若旧时好友的亲昵寒暄。
他从不会这样和别人说话,即便是和盏媚。
我心中惊诧与疑惑之情交缠,却也只是沉默地仰着头看向他,没有开口询问些什么。
我已下定决心要割舍自己对他的爱意。
那么,他的处境,他的悲喜,他的爱憎,都与我再无关系。
「就这么不想搭理我吗?」
虚鹤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他笑了。
「因为你喜欢我,我却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你吗?」
我看着他走近,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现他身上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的气息变弱了,而且右手的长袖间,似乎缺少了实感,在步履动作间,摇晃的幅度显得有些过分自如。
他的右手,好像消失了。
「你也不过如此,我对你没用了,便也能随便舍弃掉,不是吗。」
虚鹤脸上的笑消失了,冷冷地垂眼看着我,语气充满戏谑。
「果然,仙族都是这样伪善薄情的,并不会有什么两样。」
他冷漠憎恨的眼神间,是压抑不住的落寞和失望。
我那份想要割舍掉对虚鹤的爱意的决心,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你怎么了?」
我抬眼看他,指尖在止不住颤抖。
「虚鹤,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看着我,喉头微动,却没有说话。
半晌,他低笑了一声,转过身后,拾着颓慢的步子往寝殿内的卧榻走去。
「有人伤了你?」
我以为只要那颗灵珠还泛着蓝光,他就不会有事。
我错了,我应该死死守在他身旁的。
「是谁?」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转到那卧榻之上,看着他慵懒地坐了上去,侧身躺下后,笑意盈盈地抬眼看向了我。
「如果我说是天帝,你愿意帮我杀了他吗?」
他笑问。
我闻言震惊,呆怔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而后,莫大的悔恨和疼惜、对天帝的不解与憎恶、对虚鹤感同身受的悲痛,如滔天巨浪般,几乎吞噬了我。
我不敢想象虚鹤在遭受父君杀手之际,心中是何种绝望和悲戚。
我看着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看似洒脱的他,泪水决堤而出。
面前的人在泪水中模糊了身形,扭曲着形状,像是在无声地求救。
「分不清是非黑白,处事不能清醒果断,这样的人是不配居于上神尊位,不配为天帝之子的。」
「你该更努力些,更听话些,更无情些。」
「若非你天资尚可,我早就将你暗中处置了,岂会留你在我身边空成隐患。」
虚鹤学着天帝的语气说完后,突然失控地疯狂大笑起来。
「到底是我不配,还是拥有魔族血统的我才不配!」
「我为了博他欢心,难道做的还不够吗?!」
虚鹤朝我怒吼。
「原来他总是不满意的原因,并非我不够努力,而是在他眼里,我从来都只是一个错误,一个耻辱!」
他的遭遇使我陷入了似乎比他更大的悲痛,我颤抖着流泪,甚至无暇出言安慰他。
我构想着他描述的画面,构想着画面中他绝望的神情。
心脏猛烈抽疼,让我呼吸有些困难。
我后悔没有跟着他离开擎乾之境,后悔让他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虚鹤听见我的哭声,忽然安静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很久,脸上的神色微变,笑意减淡,身上的清冷气质又仿佛回归了些。
「重盈,我问你,要是我准备攻上天界,亲手弑父,你会阻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