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微颤的嘴角,猝然跪下,捶地低吼,伏地的脊背抖颤摇晃。
而我,只觉喉中腥甜。
同族受辱的无能为力,撕裂开我与他。
鲜血淋漓。
而
此时有人来告知我,我妹妹难产。
我慌不择路奔走。
8
她的毡包富丽堂皇,却血气冲天,耳边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小孩长得真丑,红黑红黑,和他阿娘一点也不像。
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姨姨来看你了。」
而后,小王子被产婆抱出去给大王报喜。
我赶忙去看耶于月。
真可笑,她近临盆的孕妇,居然浑身青紫,骨瘦如柴。
就连她殊色脸庞,都肿胀高耸。
奄奄一息。
我抓紧她的手,心口骤紧,喘不上气,好久才敢出声:「阿月……阿月……」
「阿姊就剩你了,你不能死。」
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快不能呼气。
她终半睁了眼,嘶哑着喊:「阿姊……」
我的眼、头好痛好酸,灼热的泪珠滚滚而落。
我从不怪她嫁给杀母仇人。
阿娘被虐杀于大王帐下,我只说她急病而亡。
大王身边知道此事的守卫,我也封了口。
我阿娘是英雄,她受辱半生,死就别再带上任何鞣夷的污名了。
而我的亲妹阿月,自幼颠儿在我身后,抱着我的腿,雄赳赳气昂昂喊:「阿姊!你等等我!你是阿月的太阳,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她冰雪可爱,即使阿娘一直漠视她,她也很坚强。
「阿月只要有阿姊,就是拥有世上最爱我的人,阿月从不伤心。」
半夜,张凫燃将我抱走。
王妃帐下被要求清场,好生休养。
我与他坐在草原上,一片漆黑。
只余天上明月与星辰。
我双眸死盯远处王帐,轻声道:「张凫燃,我们去杀了大王吧。」
「阿娘死在他手上,阿月也差点死了。」
「没有他,没有那些战争,英儿也不会这般惨……」
他眸中惊异。
我和阿娘一样,既是坚韧不拔的奇女子,也是剑走偏锋的疯子。
回大盛做什么?我都守护不了自己的至亲。
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已没有家人。
他睫羽轻垂,眸光黝黯,却没说话。
我讪笑道:「你怕没命?」
9
他清凛凛的声音,在草原永夜里涤荡开:「打算去羌族时,我已生死度外。」
「我们使团二十三人,只余我一人。」
「若不是吴然让我顶他身份,我也不会活着。」
死一般的沉寂化开在一望无垠的黑夜。
张凫燃眼神千言万语般地掠过我,又流眄凝滞于我。
我的眼梢滚烫湿润。
他从来没这般温柔,缓缓揩掉我颊边湿热的泪珠,温煦道:「姜颂年,你说过,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半跪在我跟前,露出从未有过的激荡,深情道:「杀了他,还有新的王。只有重创鞣夷的兵,打趴下他们,才可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