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年,正因有你,我才要活下去!」
「你是我的妻……和我一起走,我想与你长相守。」
「你不想见见大盛春暖花开吗?不想看看你阿娘的家乡吗?」
「你不是说,什么都比不过活吗?」
张凫燃拥我入怀,坚实的胸膛震颤着。
我怔愣。
恍然间,我见到,曾经每一日每一日,阿娘拖着病体,仍坚持细细记下鞣夷事。
我不解问:「为何要写这些?」
「所有记述,由大将用之,肯定可守护咱西北子民。」
她摸着我的脸,温柔道:「早晚,你与我要做一块砖,一块为我大盛西北人筑起城墙的砖。」
此时,夜风赤如血。
我游魂回体,饮泣吞声。
阿娘忍辱十数年,不能付之一炬。
即便是阿月,也不可以。
我牢牢抓住张凫燃,癫狂道:「是,死鞣夷王一个哪够?我要毁了鞣夷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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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照顾耶于月养好了伤,自请做了马倌。
我和张凫燃与人为善,成为王部本族里最好的马倌,成为呼耶西的笑柄。
呼耶西调笑我嫁的丈夫是个孬种,赶紧换了。
他是我的竹马之交,我的骑马功夫是他教的,只是我青出于蓝。
当年他想抢我回家,被我打得两天没下床。
张凫燃已经学会不动声色,装听不见。
只是常在呼耶西牧羊牧牛时,放出小狗崽子,在羊群里搅和得跑老远。
抑或是,夜里几户轮流放哨时,他值夜常溜达达地在呼耶西毡帐门口吹口哨、唱野歌。
我们日日策马放牧,游走最远的边界。
在阿娘留下的文书上,他循着往日行军的需索,一一描画补充
,从吃食到马具,事无巨细。
我问他:「我们拿着这些回去,真会有用?」
行军打仗我是不太懂的,毕竟习武劫掠已是鞣夷女子最大的权限。
他坚毅答道:「会。」
他在地图上挥毫雄心,吐露潜伏的壮志:「届时,我携靖北男儿长驱直入,取鞣夷王廷!」
「让我大盛子民安享天下,要我西北人再无子散亲离。」
「鞣夷族、羌族、大月氏皆朝拜于大盛!」
我们悉心集纳鞣夷分毫。
我唯对耶于月有些愧疚。
可,这一切本不必生。
如若我阿娘还在大盛,我的妹妹不必自幼遭母亲冷待,我的阿娘不必受那么多年的糟蹋。
我本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普通女子。
张凫燃虽还是清冷冷的,但会用换来的昂贵纸张,为我作画、写字。
夜里,他醇厚低语,说道他爱吃的油泼面、辣子。
说他欢喜的除夕春节,守岁放鞭炮讨压岁钱。
说女子十五及笄宴,大宴宾客,还可选夫婿。
说他十岁后长于靖北侯府,受其恩泽,折服其气节。
虽他讲故事毫无波澜,但我看得懂他眸光中的欣喜。
他口中平平无奇的每一日,与阿娘的故事合在一起,似我明日睁眼便会那般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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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就像熬鹰一般,已将他养熟。
万没想到,他在开春之际,逃跑了。
他越听话,大王的管制越弱。
深冬一过,又至春日,草原化了雪,嫩嫩绿草轻柔柔地覆至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