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肥堂的食堂工作人员,瞪了一眼黝黑中年人,然后这个肥堂气鼓鼓的说道:“王黑子,你冲什么大半蒜?行!让他吃,你别吃啦!今天就饿死你个臭卖苦力的王八蛋。”
王黑子没有理会肥堂的谩骂,而是把自己碗里的菜倒了大半给面前的这个青年,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冲着王黑子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谢过了王黑子的仗义帮衬。
然后青年拿起剩下的两个馒头,大口的吃了起来,直到把两个干瘪的馒头都塞进嘴里,青年才跑到食堂帐篷的角落里,双手捧着缺了口的破碗,像是品尝人间美味一样,认真的喝起菜汤来,顺便用手指头把碗里的几片菜叶,和散碎的豆腐花把拉进嘴里。
等青年吃完,这一班前来吃饭的工头走到了青年身前,问道:“小伙子,从哪来啊?是谁介绍你来这里的?”
青年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跟他说话的工头,青年眨巴着眼睛,像是没听懂工头的话似的,感觉到这个青年有些奇怪,似乎是个头脑并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工头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青年,工头拿着他的黄色安全帽,转身离开了吃饭的帐篷。
其他吃完饭的工友,也6续的离开吃饭的帐篷,在经过青年身边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绕开了这个青年,所有人似乎都不愿意和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扯上一点关系。
王黑子来得最晚,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吃饭帐篷的,在经过青年的身边的时候,王黑子停下了脚步,蹲下来对青年说道:“爷们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出了这个沙场往南边走,等进了城找个体面的工作,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在这个沙厂里卖苦力的都是大老粗,基本上都拖家带口的,又没啥文化,你不一样,你年轻还有机会选择,可以通过继续学习提高自己的能力。”
看到青年始终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的话,王黑子叹了口气,起身也往外走去,今天下午他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场地里还有几十方的沙子没有筛出来。
之所以选在在这里工作,一方面是因为没啥文化,靠卖苦力赚钱是最实际的选择,另一方面就是工资相对城里的刷盘子洗碗,或者当保安的工作,沙厂里的工资要相对高一些,同时相应的工作强度也要大很多,没膀子力气和毅力的人,在这里坚持不了几天。
王黑子劝说青年离开沙厂,也是一番好意,他也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白净秀气的青年,最后也变得和他一样,每天在阳光下曝晒,满手的老茧,他倒是无所谓,毕竟人到中年,也娶了老婆,孩子也有了,可是这个青年不一样,王黑子觉得那个青年应该还有更好的前途,劝青年离开这里,完全是自肺腑之言,谁知青年似乎不太领情,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不一会就来到了沙堆旁边,王黑子拿起插在地上的铁锹,活动了一下肩膀,不再胡思乱想,王黑子就开始卖力的铲起面前的粗沙,往旁边的筛网上一锹一锹的扬过去,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把那一大堆的粗沙给筛成细纱。
就在这时,青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铁锹,学着王黑子的样子,也一下一下的铲起沙子来。
王黑子起先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过来,这个青年是来帮他干活的,王黑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阻止青年,可是劝了几次,青年依旧是埋头干活,直到被王黑子按住了手里的铁锹,青年这才微笑着抬头看了一眼王黑子。
随后青年甩开王黑子的手,继续铲起粗沙,往筛网上扔去,就这样一锹一锹的铲起来,不知疲倦的挥洒起汗水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王黑子负责的一大堆粗沙全部筛成了细沙,今天他是第一个完工的人。
一连几天,沙场的工友们现,那个瓜兮兮的青年,只跟着王黑子一起干活,对于其他人,青年完全不理会。
王黑子也从家里拿来一些衣物和食物给青年,后来王黑子干脆找到工头,主动要求带着这个新人一起干活,请求工头也算一份工资给这个青年。
工头在收了王黑子送的烤鸭和烧酒之后,终于同意了让青年留在沙厂干活,不过丑话却是说在了前面,如果这个青年闹出什么事情来,就全都要由王黑子负责。
当天王黑子高兴的把青年领回了家里,让媳妇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还和一直不说话的青年一起,两人喝了一顿小酒,王黑子惊奇的现,这个青年的酒量极好。
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开工,微醺之下王黑子就认了个熊,跑到屋子里头倒头就睡。
留下青年独自一人守着酒桌,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空酒瓶,和剩下的半瓶烧酒,以及半盘花生米,青年没有急着下桌,而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在满上最后一杯酒之后,看着空空的酒瓶,青年端着酒杯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珍而重之的把这杯酒洒在身前的地上,也不知是在祭奠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等王黑子醒来的时候,现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来到沙场以后,看到青年早就等在工位上,王黑子也是一脸的欣慰,心想这个小伙子真的不错,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也没有耽误上工,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除了每周末能够回家住一天,其它时间沙场的工友们都是住在集体宿舍里面,说是集体宿舍其实也就是几个临时搭建的大帐篷,每个帐篷里几十号人挤在一张通铺上面,条件十分的艰苦,晚上说梦话的打嗝放屁磨牙的大有人在,帐篷里的空气流通也不是很好,忙碌了一天的人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即使附近有充足的水源用来洗澡,可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集体宿舍里依然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为了不显得太矫情,青年总是等所有人都熟睡之后,悄悄离开帐篷,来到厂区内唯一的一栋二层土楼的房顶上,在这里打坐练功。
由于年久失修,房顶上长满了杂草,从上方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坐在野外的草地上面,青年也正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再加上房顶上也没有别人过来打扰,这才选择每晚在这里大作休息,这样晚上既能练功,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天刚刚离开宿舍帐篷,青年就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青年的脚步更轻,巧妙的避开了黑暗中的人影,青年尾随在这个人影身后,跟着一起来到了一栋建筑物下面。
青年抬头一看,这里正是自己每晚打坐练功的地方,厂区内唯一的一栋二层土楼,今晚与往常不同的是,土楼里面居然亮起了灯光。
青年依旧躲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影来到土楼的门前,按响了门铃,随后屋子里面有人打开了房门,屋内的光线也随之投射在门口的黑影身上。
青年注意到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这一班人员的工头,开门的是个白净的胖子,看起来和食堂的那个叫做肥堂的人有些相似,不过可以确定并不是同一个人,因为青年看清了屋里那人的眼神,从气质上判断,这个白净的胖子是第一次出现在青年的视野中。
随后工头走进了屋子,房门也随之关闭,青年好奇的来到了土楼的窗户边上,仔细的听着里面两人的谈话。
屋子里面,工头毕恭毕敬的称呼那个给他开门的白净胖子为胡总。
“胡总,这些天下面的工人不止一次找过我,询问催促放工资的事情,你看是不是先放一部分拖欠的工资,先安稳一下人心,毕竟沙厂的日常运作,暂时也离不开这些臭卖苦力的家伙。”
“嗯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包懒,你知道吗?这正是我器重你的原因啊!你虽然干活不算勤快,但是头脑灵活,懂得变通,这可是大部分人都不具备的优秀素质。”
“哈哈,还是多亏了胡总您慧眼识才,破格提拔我做了工头,小包子我一定为您尽心尽力,看好沙厂,管好那些臭工人,为企业创造更大的价值!哈哈哈。”
胡总似乎很满意的拍了拍工头的肩膀,随后说道:“包懒啊!我知道你对我是一片忠心,我当然也不会亏待你,这里有一万块钱,是给你的奖金,沙场的事情你还是得多上上心,一定要安抚好下面的工人,下一步,我准备从几个工段长里面,提拔上来一位经理,我看好你的能力,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接下来,这个名叫包懒的工头,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屋子,把拿在手上的一打钱,掂量了一下,然后揣进上衣的内兜里,哼着小曲往他自己的独立帐篷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回去睡觉了。
等包懒走后,青年从屋子的转角处的黑暗里走了出来,再次来到窗户边上,听到里面的胡总似乎正在打电话,从说话的内容不难猜出,应该是在给某一个女人打电话,因为胡总此时正在一声一个亲爱的叫着。
“亲爱的,你别急嘛!等我这两天忙完沙场的事情,就回去陪你,答应你的保时捷这次回去就买给你好不好?哈哈哈!哦!对了,对了,还有换个大房子,我给你买个大别墅,一定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赚足面子,我说到做到,哈哈哈!”
听到这里,青年也觉得实在没意思,像屋子里面胡总这种为富不仁的资本家,虽然看不惯,但也不会对其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很想教训这位胡总一顿的想法,青年还是忍住没有出手。
毕竟除了谎称工厂亏损,故意克扣员工工资,这位胡总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这倒也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只是这位胡总显然是挪用了给工人们开工资的钱,去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浑浊不堪的世界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从古至今依旧是这个操蛋样子,上位者吃肉花天酒地,普通人连喝口热汤都难,这个比喻放在今天虽然有些不恰当,却也反应了青年此刻的愤愤不平心情。
青年担心污染了自己的耳朵,索性远离了二层土楼,去到了沙厂东北方向的山坡上面,这里刚好能够俯瞰整个采沙场,趁着今晚浓浓的月色,青年盘膝开始打坐练功,吞吐日月精华,化成源源不断的元气,滋养着体内的每一寸经脉。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听到有人开始议论,说是采沙场很快就要被卖掉了,胡总可能是准备把采沙场转让给其它公司。
这时就开始有人猜测,拖欠了半年多的工资,有可能就这样继续拖欠下去,甚至工人们有可能会一分钱也拿不到。
工人们都开始慌了起来,要知道有不少人可是等着结算这半年多的工资,拿回家里抚养一家老小,甚至是拿来救急用的,现在传出这么一个噩耗,有可能拿不到一分钱,任谁也不会继续平静的等待下去了。
“到底什么时候开工资啊?”食堂帐篷内外,几个工头身边都围满了工人们,大家都想要一个确切的说法。
而身为工头的包懒,却是带着几个亲信躲了出去,包懒也是今天刚刚听说采沙场要转让出去了,至于信息的准确性,他也无从判断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