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个份上,和箭在弦上,刀架脖上无多大区别。
他们多年的运营,已经积蓄成一种默认下的共识,一旦时机成熟,就蓄势一。
叶仑似乎不卖这个账,面上表情无波澜,口中语气无起伏,平静说道:“本殿,对大人的谏言,如果说不呢?”
一个谋权之老臣,况且为此蓄谋多年,似乎早有准备。
雪嵩的语气亦是平缓,但杀机已经乍现,他吐字清晰地说道:“如果太子殿下不念朝纲法纪,不顾时局之稳定,且放任自己一意孤行的话,老臣作为一个受圣上重托的辅国大臣,只能死谏不怠,况且朝上文武百官,不能对太子殿下的胡作非为而坐视不理,为了国家稳定,为了天下太平,更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息,朝廷两万八千名禁卫军,随时待命,愿扞卫皇宫秩序安稳,他日圣上龙体痊愈之时,太子自然明白这半朝重臣的良苦用心。”
这条道,划得是泾渭分明,毫无斡旋之地,如果叶仑此时拒绝,那么后果绝对不会是很体面。
都城之外驻扎的两万八千禁卫军,以平息皇城内乱的名义,封锁东宫殿,把太子彻底软禁起来与世隔绝。
在前世文史突出的叶仑,此刻心里更加明白,历朝历代,任何一个朝廷的政治争斗的核心结果,就是军事力量,起着最后胜负的决定。
哪怕言辞再激烈,任你口吐莲花力压对手,但毕竟是嘴炮喷不死人的,能让对方的阵营土崩瓦解的,只有刀枪,唯有武力致胜。
叶仑更清楚,压制、拉拢、排除异己培养自己势力的雪嵩,在把持朝政的这近二十年中,特别是两年前,父皇旧疾突一病不起时,雪嵩有很多的空间,来操作对这支军队的把控。
这支皇城最强大的军士力量,是起着皇城秩序稳定的绝对性因素。它的作用,和戍边部队的作用,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九门提督府,只是负责都城治安的一个机构而已。
东宫殿大门外面,虽然是敞开的天地,但此时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在场的人,再无一人言,那棵老槐上狂鸣不已的蝉噪,也哑然了下来。
这种平静和沉寂之下,涌动的暗流,如果稍有风浪催动,就会掀起滔天巨浪,把一切障碍物会拍得尸骨无存。
叶仑面对的,要比穿越前所接触过的单位一把手,还要恐怖的对手,这种朝廷的高管,杀伤力远远胜过了董事长。
这种兵不刃血的政治博弈,不见硝烟的地方,往往有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杀机和陷阱,那是遍地开花,一步不慎,会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无朝臣在身后站位,二无言官在前面口伐力争,三无强大的军事力量可以依仗。
叶仑这才体会到,自穿越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真正地逼近眼前,这才是真正的绝境。
如不想坐以待毙,就得绝地反击。
砰!
愤怒到了极点的叶仑,双手一拍座椅的扶手,不知力道有多大,居然把那雕花靠背椅两侧的扶手给生生拍断。
叶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眼前辅大人雪嵩的鼻梁,怒斥道:“放肆!本殿乃是父皇御笔亲赐监国之权,你这几个臣子,说收就收,这大秦帝国的皇权,何时变成了你们的了?”
“你说本殿暴虐无道,嗜杀成性也好,那好,本殿便当众问你?”
“其一,翰林院翰林杨凌,咆哮太合殿,质疑圣上重病昏聩,当面顶撞本殿,当着三公九卿的面大肆污蔑圣意,当时,本殿也请教过你,你也说他该杀,是否属实?今天在场之人,应该不会忘记那日情形吧?你作为一朝之重臣,金口烁言,不会作市井妇人般耍赖吧!你,当着这众臣子们的面,说,是与不是?”
雪嵩眉头微皱,平淡而道:“此,属实!”
“其二,慈心宫侍卫长熊烈,无本宫手令,擅闯东宫,调戏太子妃,本殿因念他酒醉不作深究,好心拿醋醒酒于他,这事,皇后娘娘可以作证,他由皇后娘娘带走严加管教,你刚才斥我杀了他,这是诬陷、还是熊烈已经被他人杀了灭口?当着众面,你回答本殿!”
这一次,雪嵩没有开口应答,气定神闲地就那样站着。
叶仑知道,关于熊烈这茬事,雪嵩是不会再提的,他便接着厉声问道:“其三,那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管理奏折初审之关,明知本朝奏折属于朝政机密,非皇上亲允任何人不得私窥,陈浩无视大秦律令,无视圣上圣旨,把国之机密拿给六皇子阅览,此等罪行,被本殿抓个了现行后,陈浩还振振有词,说是奉了你雪嵩大人之命,你身为辅国大臣,难道不懂国之机密的严格规定?本殿后来忘了查问,现在正好,辅大人,那已经掉了脑袋的陈浩所说,可否属实?”
雪嵩此时,额头见汗,但他坦然答道:“绝无此事,老臣并无向任何人特许,况且,他身为执笔太监,属于内务府管辖,非老臣直属,他有何理由听命于我。”
回答得毫无破绽,叶仑又道:“照这么看来,那陈浩是污蔑你了?”
雪嵩道:“纯属污蔑。”
“那好,陈浩徇私枉法,违反大秦法纪泄露国家机密,为了脱罪,又污蔑辅国大臣,这罪该死不?”叶仑话锋急转,把雪嵩套了进去。
雪嵩一怔,随即答道:“该死!”
“那如此说来,这陈浩,罪大恶极,本殿砍他人头,难道也是错了?陈浩死得冤了不成,由你来数落本殿,而给他叫屈?”叶仑逼问道。
这时,拿捏都很稳的雪嵩,只觉情形已经失衡,但他还是稳稳答道:“不冤。”
“不冤?那就是陈浩他实属该死!”
叶仑胸膛一挺,又向前一步,站在台阶的前沿,声调也提高不少,又道:“现在该说说九门提督胡进了,本殿当着都城百姓,在正街钱府门口,当场搜出受贿之财达千万两之巨,如此罪行,本殿把裁决之权交给现场的百姓,百姓义愤填膺,群呼处死这等贪官污吏,既就是按大秦律,也是当斩,本殿将行贿、受贿之人斩,该是不该?”
“哦!还有,那胡进当场威胁本殿,说他是辅大人的门生,说本殿无权处置于他,胡进在临死之前,当街大喊要见辅大人,难道这胡进是替他人受贿不成?”
“再者,本殿作为监国太子,应天下百姓之意愿,处置一个贪腐成性且数额巨大的三品罪官,难道还要经过罪官的老师点头才成?辅大人,你当着这众臣子的面,依据大秦律法和朝纲,给本殿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