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叶仑出了门东宫殿的大门,尉迟建便往旁边一闪,叶仑就站在门口台阶的正中。
按礼制,太子不会亲自出门迎接朝臣莫非?这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众人进去的意思?
尉迟建躬身施礼,恭敬地禀道:“启禀太子爷,朝中大臣们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演戏都不带这么演的。
“哦!辛苦各位大人了。”
叶仑语气平缓,脸上看不出是何等心思。
迫不及待下了车驾和轿子的朝臣们,还是按照礼节上前,假惺惺地见礼问安。
“臣,大理寺监牟伦,参见太子殿下。”
“臣,兵部尚书徐书礼,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士渊也慢腾腾地下了车驾,走上前去,微微一躬身言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公务繁忙,臣等前来打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字词虽然恭敬,但态度却是傲慢敷衍,似乎还带有嘲讽之意。
这时候,只见安剑和公羊惠衣俩人,抬了一把高背雕花椅子出来,放在叶仑的身后。
叶仑就像脑后长眼一样,身子一蹲,就不偏不倚地坐在了椅子正中,然后,把背后的两只手,分别放在椅子左右的扶手顶头。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难道太子就在宫门口,这样接见诸位大臣?
恰在这时候,压阵的辅大臣雪嵩,正被侍从,从那辆豪华无比的车驾里扶了下来。
见到太子在宫门口坐了下来,便觉这又是何等路数要耍?
尉迟建又施一礼,禀道:“太子爷,您叫诸位大人们好等啊!这位大理寺监牟大人是何等尊贵,怕是怠慢了会尿裤的,刚才还指使卑职拿恭桶给他。”
牟伦头皮一麻,这个侍卫是诚心让他出洋相,但当着太子的面,自己又不能作,这打狗看主人,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已经下了车驾的雪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个拱手礼,说道:“老臣雪嵩,见过太子殿下。”
后面没见礼的朝臣们,纷纷上前施礼,然后自觉地站成两行,等待太子摆够了架子后让大家进去坐着。
谁料,这太子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大喇喇地坐着,等他们开口说事。
众人一时无人起头说事,因为被太子这样接见,一下子,就乱了预谋好了的方寸。
不过叶仑却主动开了口,语气平和,缓缓说道:“这么说,大理寺监牟伦大人,是嫌本殿迎接来迟不成?”
这一问,让牟伦的心里有紧,被人抓理,自己还真有一点理亏。
虽然说他们是预谋好了,跟辅大人这趟来找茬的,但被太子在这些枝末细节上,先抓住把柄,也就在纲纪上说不过去了。
“太子殿下明鉴,臣并无催促不耐之意,只是众朝臣有紧要事情,要与太子殿下面谈,这涉及到国家治理的大事,故而臣不免有些焦急,但臣绝无以下犯上之意。”
狡辩也好,实情也罢,解释到这份上,太子应该拿出相应的大度才是,尤其是在众朝臣面前。
但这一次,叶仑好像要诚心找事,铁了心要挑出理来先制人。只见他眉头一挑,厉声问道:“紧要之事?何等紧要之事,这般责怪本殿来迟,若是下次还有紧要之事,是否令本殿,去你牟大人的府上亲自禀报?”
这理挑得是无懈可击,按大秦律法,皇族本就高臣子一等,而且太子,还是监国太子,那身份,几乎等同于天子亲临,如有丝毫的冒犯,那罪可是不轻。
这等言辞,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那大理寺监牟伦,本身就是玩律条法规的,岂能不知个中风险?
被太子一语中的,已经被吓的面如土色。
一旁的夏士渊眉头紧锁,他心中极其反感这牟伦的鲁莽,出于全盘的谋略,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力争道:“太子殿下,牟大人并非此意,还请太子殿下息怒,莫要牵强过头。”
叶仑脸上,怒意更浓,张口就对牟伦呵斥道:“滚一边跪着,身为大理寺监,眼中居然没有王法,可见你平日断案,依据的是别人的眼色,还是大秦帝国的律条?”
理亏词穷的大理寺监牟伦,牙关一咬,低头就退到十步开外,在自己停着的自己轿子前跪了下来。
叶仑看着退下去跪着的牟伦,心中有些遗憾,要是理由再充分一些,可以直接把这牟伦当场给砍了,直接砍掉雪嵩的一股力量多好。
他心中暗自思谋,要是下次机会乍现,一定坐实了罪诏,砍他个人头落地。
看来,今天这关,迟早得过,不如自己占据主动,引这帮人先跳出来再见机行事。
叶仑重新把身子,往椅子的后背上靠了靠,然后朗朗问道:“诸位臣工,这么心急围堵本殿的东宫殿大门,何事如此?”
到时候了,轮到主角的分量该端出来了。雪嵩上前一步,稳稳地抬手一礼,然后说道:“恕老臣斗胆一问,太子殿下昨日率了侍卫,杀了都城的三位粮商,斩其满门,又抄家产,敢问此事是否属实?”
真章来了,话一出口,叶仑霎时全明白了,他半眯着眼睛,话中有话地说道:“粮商虽富,但终究是个草民百姓,这么点芝麻小事,本殿没想到,还惊动了朝中辅大人。”
城府够深、历练更甚的雪嵩,闻言后居然面不改色,又施一礼,侃侃而道:“这自太子殿下任了监国,翰林杨凌、慈心宫皇后侍卫长熊烈、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九门提督胡进,这些人哪个不是死在太子的刀下?太子监国不过半月,加上粮商三家老小,四百余人命丧太子手里,使这皇城之地,血流成河,朝堂上下,莫不人心惶惶天下百姓提心吊胆如临匪患,这还是乾坤朗朗的大秦天下吗?”
这一板声讨,毫不拖泥带水,句句属实,字字落地有声,狠辣得无与伦比。
说完之后,雪嵩抬起头来,无比镇定地紧盯着太子脸上的变化。
叶仑没有言语,也盯着雪嵩的脸看着,目光的较量,也是一番对弈。
雪嵩又开了口,侃侃谈道:“老臣虽然无才无能,但也辅佐圣上治理天下近二十个年头,圣上委以重任,信任老臣,然,眼下圣上沉疴在身,无法亲政,故而扶太子监国,可正也是因为对圣上的重任负责,老臣不能眼瞅着太子一步步犯错,老臣若一再纵容和包庇太子殿下,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如何对得起这大秦的江山社稷?”
这番虎狼之词,可是分量不轻,入骨三分似要见髓。
言毕,雪嵩后退一步,双手一抱拳,身子下躬,沉声说道:“为了朝政清明,为了法纪有序,还请太子殿下,安心学习一段时日,暂且放下监国之权!”
这才是正章,也是此行的目的,更是这班人马要完成的任务。
站在最前面的几名朝廷重臣,同时拱手躬身,就像提前排练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恳请太子殿下,暂且放下监国之权,安心学习一段时间国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