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隔音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总得有个窗口将灭顶的海水倾泻,腾出片能喘气的地方。
房间靠走廊,拐个弯就是餐厅,房里吵起来的时候,周醒想冲进去帮忙的。
她听到孟新竹的尖叫哭喊,听到她们争吵的内容,先是震惊,而后感到愤怒,火气蹭就上来,要冲进去跟周凌大干一场。
起身之际,老板娘攥住她手腕,“你想不想听我讲两句。”
周醒抿唇不语,却没挣脱。
老板娘说:“我知道你们什么也没有,所以你这时候千万不能搅进去,否则没有也变成了有,对你不利,对你的竹子姐更不利。”
“你们是堂姐妹对吧,你们有共同的家人,也对吧。你现在进去,打赢了,一时爽,之后呢?你俩对付她一个,不就成了狼狈为奸。”
“要是你堂姐跟家里人说了这事,你可能觉得无所谓,但你竹子姐可就惨了。你好好想想,你堂姐的父母,会不会来找她麻烦,羞辱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头上。”
“你本事大,你不怕,她那样的软性子,肯定是承受不住的,你让她如何自处?”
老板娘起身,把周醒按在小桌边坐下,“你一进去就全乱套,你实在想替她出气,等她们吵完。”
“不过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做个局外人,至少是半个局外人,否则就越描越黑。”
民宿开了好几年,这小院里不知发生过多少事,天南海北来的客人们,个个都有段故事,老板娘平时应该没少帮人处理感情纠葛,十分谙达世情,说的话句句在理。
听人劝吃饱饭,小不忍乱大谋,周醒只能鼓着一张脸坐下。
老实讲,周凌的怀疑并不是无中生有,但要说证据确凿,还差得远。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周醒承认她是喜欢竹子姐,可竹子姐怎么想的,谁知道?再说她们也没做什么。
这一点,周醒问心无愧。
两个人感情出现状况,要还想过,就采取正确的方式尽力挽回,不想过趁早拉倒。
生活不是辩论赛,也不是审判庭,两口子吵架,赢就是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周醒忍不住在心里骂周凌“傻逼”。
房间静下来,老板娘竖耳等了几秒,起身,周醒紧随其后。
在孟新竹提出分手之后,周凌罕见沉默,房子里死一般的寂。
相识近十五年,相恋七年,她们之间从未拉开如此大的距离,从未发生过如此激烈的争吵,更是第一次谈到分手。
周凌从来没想过跟她分手,也认定对方不会。分手之后,她去哪儿?她早就没有家了。
房门被叩响,老板娘在外头喊,“没事吧?”
周凌无动于衷,双腿僵直钉在原地,孟新竹艰难扶床起身,手背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打开房门。
老板娘带了房卡,喊三声里头要是没人应,她们打算直接进。
喊第二声的时候
门开了,周醒所见是一张哀痛至极,被泪水浸泡泛红的、破碎的脸。
相比孟新竹的狼狈,周凌情绪似乎毫不受到影响,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石像。
“竹子姐!()”周醒拉住孟新竹手腕,将她拽出房门。
明明十几分钟前,她还那么快乐,周醒恨死周凌了!
我们走!别管她!?()?[()”
老板娘朝里探头,快速将房间扫一圈,她们吵得厉害,但没摔东西,也没动手,已经是这年头少见的文明人了。
她叹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周醒把孟新竹带回房间,用冰毛巾为她擦脸,她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尽,毛巾很快变得温热。
她手上还缠了条链子,勒得指节发青,戒指却不翼而飞,周醒小心帮她解下,揉揉手指,趁其不察偷偷丢进垃圾桶。
“姐姐。”周醒轻轻唤。
她软绵绵的身体倾过来,想寻一个倚靠,周醒顺从交出怀抱和肩膀。
她不想说话,只是哭,闭上眼,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周醒很快就感到一片湿热。
那些很坏很坏的想法,全都跑光光,爱的神性在此刻战胜了魔性。
原来喜欢一个人,在她真正遭受苦难时,会为她心痛、难过,想救她于水火,带她逃跑,远离那个让她伤心失意的坏家伙。
也会恨她的软弱,怨她的怒其不争,更为自己感到不公。
我比她好,我一定比她好,以后会更好,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呢?
周醒一下下给她顺背,直到她精疲力尽,倒在床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敛息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