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乱战,到天明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温暖又明亮的阳光之下,卫瓘军各部数万人看着地上近万的尸体,身上炙热的血液终于冷静了下来,慢慢地后退结阵,互相对峙。
一群胡人悲愤无比,有人放声大哭。昨夜忽然内讧,胡人毫无防备,遭到了惨烈的杀戮,尤其是宁夏的羌人们死伤惨重。
一个中央军将领身上都是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对远处另一个中央军将领大声地骂着:“葛老五!你为什么要射杀卫司空?老子看见了,就是你射的!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为什么要直接杀人?”那将领愤怒无比,大声道:“老子不是卫司空的亲信,老子也不愿意去极西之地,可是我们就快打下西凉了,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等打下西凉之后再说?”
另一个中央军将领同样很是不满,卫瓘虽然是个丧家之犬,但是打赢马隆之后他们就不是丧家之犬了对不对?有了根基之后哪怕与胡问静谈判也多一些骶髂。他骂着:“你们有脑子没有,竟然随随便便就被挑拨离间门了?你们这么喜欢听曲子,老子唱给你们听啊!”
葛老五身上干干净净的,别说血迹了,灰尘都没有一丝。他慢悠悠地看着几个呵斥他的中央军士卒,冷冷地道:“老子为什么要杀卫瓘?”他的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举起了手臂,所部三千中央军一齐举起了刀枪,对准了四周。
葛老五大声地道:“我葛老五是贾太尉的人!”四周猛然哗然一片,几个呵斥葛老五的人脸色铁青:“二五仔!”“王八蛋!”“老子砍了你这个狗娘养的!”
一群葛老五的手下呆呆地看着葛老五,昨晚还以为葛老五保存实力,冷静镇定,所以才没有加入厮杀,如今才知道葛老五竟然是叛徒啊。一群士卒惶恐了,有人低声道:“我们是跟着葛将军……还是杀了葛将军……”其余士卒低声呵斥:“蠢货!卫瓘已经死了,我们已经完蛋了,不跟着葛将军投降难道在这里等死吗?”一群士卒立马意志坚定极了,之前是听将领的命令行事,如今是为了活下去而行事,眼神变得完全不同了,握刀剑的手更是充满了力量。
葛老五镇定无比,大声地道:“卫瓘已经死了,你们老实投降,我葛老五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大家就算保不住荣华富贵,至少可以保住身家性命。”
四周无数中央军士卒悄悄点头,昨晚还有机会夺取西凉,如今看看四周的尸体就知道大势已去,马隆没有乘着昨夜杀进来就是不想误伤了葛老五,不然这里只怕没有活人了。
有将领一根筋,怒骂道:“杀了二五仔给卫司空报仇!”可是四周响应者寥寥。那将领惊愕地转头看其余将领,问道:“为何你们不提卫司空报仇?”
一个将领淡淡地道:“本将其实在一年前就已经是陛下的人了。”他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本将是陛下的金牌密谈008!”
另一个将领怒骂:“艹!你是008?老子是005啊!你昨晚为何要冲击老子的兵阵?”
那008尴尬了:“误会,误会!我以为那是卫瓘的亲信……”
又是一个将领痛骂道:“狗娘养的,老子是002!早说都是自己人,跑西凉来干什么?在并州就做翻了卫瓘啊!”
四周无数将领大骂:“老子是012!”“老子是007!”
骂声之中,有将领惊恐了:“不会你们个个都是卧底,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为组织卖命吗?”
另一个将领泪水哗啦啦地流:“好像只有我们三个人是傻子。”第三个将领满脸通红,呵斥二五仔叛徒的精神都没了,四周所有车辆都在逆行,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在逆行。
中央军大军对面,无数胡人看着满地的尸体,怅然泪下,早就知道汉人狡诈,没想到狡诈到了这个程度,几万人竟然只有区区几千人是卫瓘的人。有胡人捶胸顿足:“我爷爷说不能信汉人大官的话,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有胡人惊恐地看着四周,比昨晚还要惊恐一万倍,昨晚虽然大肆砍杀,死者无数,但是至少知道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如今是彻底不敢相信其他人了。
有胡人眼中冒着怒火,手里的断刀滴着鲜血,道:“只有我们胡人才能相信!”
一群胡人用力点头,有胡人头领大声地叫:“所有胡人向我靠拢,与汉人决一死战!”无数胡人大声叫嚷,渐渐靠拢。
可角落中,一支并州胡人队伍慢慢地远离胡人队伍。有人呵斥道:“贝吉塔!你去哪里?”众人仔细看贝吉塔部众的衣衫,没看见什么血迹。有人大怒道:“贝吉塔,你昨晚做了一晚上懦夫,今天还要做懦夫吗?”
贝吉塔不理,直到队伍已经出了胡人的队伍,这才道:“抱歉,其实我是大楚皇帝陛下的卧底,我的代号是001!”
一群胡人眼睛都要掉了,你丫是胡人啊!投靠“吃光胡人”的胡问静?
贝吉塔淡淡地道:“我小时候一直过得很苦,我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娘……”
一群胡人怒视贝吉塔,谁有空听你说苦难史,快说为什么投降汉人!
贝吉塔冷冷地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从小没有得到胡人的照顾,我凭什么一定要帮助胡人?就因为你们与我一样是匈奴人?为什么我穷苦要饿死的时候你们没有因为我是匈奴人就给我吃的?我从小就知道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要做个汉人,当汉人的官,穿汉人的衣衫,讲汉人的言语,胡人一个都靠不住。”
一群胡人大怒,没想到出了一个胡人二五仔!有人大骂:“匈奴奸!”
贝吉塔微笑着:“陛下说了,匈奴人,鲜卑人,羌人都是汉人的一部分,只要好好替陛下效力,我就有光辉前程。”
有胡人眼睛都红了,厉声道:“你竟然信吃胡人的汉人皇帝的言语?”
贝吉塔冷冷地道:“汉人皇帝有数不清的粮食,有几百万大军,有温暖的房子,我不信汉人皇帝,难道信你们吗?你们能够给我什么?”
一个胡人首领大怒:“杀了叛徒!”无数胡人愤怒大吼。
一群中央军将领大声地叫:“谁敢动001一根头发,老子就杀了谁!”“001,快过来!”“昨晚杀得胡人还不够多吗?”
无数胡人看着贝吉塔缓缓地靠近了中央军士卒,无数中央军士卒大声地欢呼:“必胜!必胜!必胜!”
有并州胡人呆呆地看着贝吉塔,然后大声地叫:“贝吉塔你个王八蛋!你有了光明的未来为什么不拉上我!”他颤抖着指着贝吉塔:“我也可以做汉人!我也可以种地!我也可以成为金牌小卧底!”
其余并州胡人同样愤怒地看着贝吉塔,只顾自己,不当人也!
一个中央军将领反应极快,愤怒地大骂:“葛老五!为什么不叫上老子?为什么要吃独食!”如今中央军大半是卧底,胡人之中谁知道有多少卧底,卫瓘已死,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再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条,无论如何要投降!
一群中央军士卒一齐大骂:“都是汉人,汉人不打汉人!”“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要当二五仔!”
几个亲卫靠近那要为卫瓘报仇的将领身边,低声道:“将军,是战是降?”
那将领就要大骂,老子宁死不降,可一转头看到众人眼中诡异的眼神,话到嘴边立刻变了:“当然是投降了!白痴才去极西之地呢。”一群亲卫松开了手里的刀柄,微笑道:“我们也投降!”
泥土高墙之下,一支部队倒戈而行,面对警惕的马隆士卒,那支军中一个文官大步而出,叫道:“请速速联系马隆马将军,下官是陛下的卧底,如今完成了陛下所托,归来见天子。”那文官身后一群衣衫飘飘的官吏大步负手而立,傲然看着泥土高墙上的士卒。有人热泪盈眶:“在下潜伏敌营十八年,终于可以恢复我清白的身份了。”有人抬头看天:“三年又三年,我终于扳倒了卫瓘!”有人后悔莫及:“若不是卫瓘怀疑我等之中有人是陛下的人,严守向西进入羌胡杂居地的消息,我等早就向陛下汇报军情,在去年冬天就击杀了卫瓘了。”
马隆匆匆赶到,核对了一群文官的姓名,笑道:“果然都是自己人,你们辛苦了。”他一点都不信任这些人,也不信远处呼喊着投降的中央军士卒。曹操与袁绍在官渡作战的时候,无数写信给袁绍的人真的想要投降袁绍?眼前的这些卫瓘的文官和远处的武将只是墙头草,两边倒而已,平时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给胡问静,假装已经投靠了胡问静,若是卫瓘胜了,这些人绝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投靠了胡问静,若是卫瓘输了,他们就是陛下最忠臣的士卒。
马隆客客气气地与众人招呼,大楚缺人,不至于杀了这些墙头草,集体农庄非常适合他们。
远处,数骑到了泥土高墙之下,大声地叫道:“大楚皇帝陛下万岁!大楚皇帝陛下麾下并州中央军将士已经杀了卫瓘,围住了胡人,请马将军示下。”
一个士卒将一个人包裹扔上了泥土高墙,打开一看,正是卫瓘的人头。
马隆并没有感到大仇得报的喜悦,唯有惆怅,他淡淡地道:“那些不愿意投降的胡人不分男女老幼尽数杀了,愿意投降的胡人十抽一杀,三抽一挖矿。”
数骑纵马而归,片刻之后,远处又是刺耳的厮杀声和惨叫声。
马隆没有观望,他下了泥土高墙,听着身边无数西凉百姓为了胜利而欢呼,他看着一张张胡人的脸,心中确定人与人之间门的悲欢离合并不共通,所谓的民族和种族更是不存在这片土地之上,或许执着于汉人胡人之分的也就是胡问静等寥寥几人了。
“这西凉啊,终于是汉人天下了。”马隆微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