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没有错。」
裴知鹤蹲下身,捧住我的脸,那是一个仰视的姿态,他的手掌在细微地颤抖。
他说:「求生是本能,殿下并没有错,该死的是坏人而不是受害者。」
「让我帮您,好吗?」
我的嘴唇一直在抖,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裴知鹤,你不觉得恶心吗?有这样一个妻子。」
他笑起来,像黑暗中的皎皎明月:「不,我觉得殿下很勇敢。」
「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勇敢。」
12
裴知鹤将他手上的势力都与我共享。
我也直到这时才知道裴知鹤竟然是已故镇北将军程将军之子。
「当年父亲在朝堂上遭人诬蔑,皇上让人做做样子随便查了查,就判了我全家抄斩。
「当时我还年幼,母亲为了我能活命,将我的脸划花,交给乳母带去了南方边陲乡下。她那时跟我说,就当我从来不姓程,好好过完这一生,别再踏入京都了。」
裴知鹤向我陈述他充满磨难的前半生,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的眼睛有点酸:「可你还是来了。」
「殿下有殿下的不甘心,臣也有臣的血海深仇要报。」
他喝了口热茶,品了品,不知道品出个什么滋味,忽然松开眉头笑:「这样看臣与殿下也算般配。」
我低头吃糕点,掩饰烫的耳根。
余光却骤然看见裴知鹤掏出了一块儿铁铸虎形符。
我一惊:「这是什么?」
「虎符。」裴知鹤摊开手掌将它递给了我,「镇北军听令于6铮是因为虎符不在,虎符现世后他们只听令于它的持有者。」
我没有接,这是裴知鹤祖辈和父辈带着数万万将士打下来的,太过沉重,我接不起。
「先帝当年想要传位的并非当今陛下,而是当时的太子。但太子为人纯善,先帝怕他死后太子压不住他的兄弟,于是把虎符的两半都给了我祖父,托他看管。
「先帝还留下了一道旨意,说程将军将虎符交予谁,谁便是他选定的新皇。
「但是没有想到,先帝还未驾崩,当今的陛下就把所有皇子杀得只剩他一个了,前太子被他设计毒杀,先帝含恨而终。所以即使陛下登基,祖父也没有把这块虎符交出去。」
我从震惊中回神:「难道他当年要将将军府满门抄斩,也是因为这块儿虎符?」
裴知鹤道:「来路不正,他当然心虚。」
他将那块儿虎符放进我手里。
我抿了抿唇,低声问:「裴知鹤,万一我失败了呢?」
他呛了口冷风,咳着笑了起来:「那我左右是要与殿下死在一处的,殿下不必害怕。」
13
这几天京都城里处处在传萧朔在花楼里醉酒,穿着女子纱衣带着艳丽妆容形容不整地从楼上摔下来的事情。
事情越传越离谱,甚至传成了萧朔有龙阳之好,所以打扮成女子的样子在花楼里找男人。
萧家狠狠丢了一把脸,连带着萧贵妃和太子也受到了皇上的冷遇。
不知道裴知鹤是怎么做到的,我与他竟然在这件事里完全隐了形。
与此同时,多年来我一点一点安插进朝堂中的人将矛头直指萧家,翻出了萧朔的父亲在多年前任户部侍郎时作假证据,污蔑镇北将军贪污军饷一事。
皇上近日里身体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时日无多。
朝堂上各方势力借着这件事互相攀咬,力求在皇位更迭之前给己方势力攀扯出更多的好处。
各种陈年旧案一桩又一桩地被翻出,朝会乱成一团,将皇上气得当堂晕了过去。
整个太医院都被萧贵妃拘在了皇上寝宫之中,不得随意进出。
于是大家都暗暗明白了,皇上怕是好不了啦。
四皇兄来的时候我正趴在小池塘边喂鱼。
他打扮成伙夫的模样,一来眼泪鼻涕就掉了下来:「六妹,你救救四哥!」
原来父皇今日在殿中吐血晕厥,太医诊断说是术士进贡的那批药有问题。
而那群西域术士正是我这位四哥引荐的。
「萧贵妃派人围了我的府邸,说等着父皇醒来再落。谁不知道她的心思?父皇就我和太子两个儿子正当龄,她分明是想软禁我,给她的好儿子太子腾路!
「说什么术士献上的药方有毒。那药方分明是太医院看过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她这会儿守着父皇寝宫不让人随意进出,我看就是想暗害父皇然后将罪名硬扣到我头上。」
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那药方单用着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是和我每旬去宫中在香炉里点的香混在一起,才会产生毒性。
毒性不重,不过是用多了容易中风偏瘫罢了。
「六妹,四哥知道你最是善良,你就救救四哥这一回吧,四哥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