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我们一行就没惊动任何人地上了楼。
醉春楼的主人花娘用扇子遮着脸,鸵鸟似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我支着头兴致勃勃地看小厮扒了萧朔的衣服给他换没有两片布的纱裙。
早在路上他就被我的暗卫打昏了过去,又被掰着嘴灌了两坛酒。
现在一身的酒味,任谁都觉得是萧朔萧公子爱好特殊,醉酒后不小心暴露了一些奇怪的爱好。
我蹭到花娘身边,怂恿道:「好花娘,你看是把他扔楼下厅堂比较好,还是扔你醉花楼门口比较好?」
花娘面若死灰:「我看您现在把我杀了比较好。」
「你怕什么?长眼睛的都看到了是萧朔硬要带我来的。
「啧啧啧,谁能想到萧公子有这种癖好,喜欢喝醉了在花楼里头穿女装。想要我的珠钗和妆容又不好意思说,非得把我带来也给他画一个。
「这不,我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到街上去丢人了,我真是被吓坏了呢。」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踹开,是真的将我和花娘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是裴知鹤。
他寒着脸,提着把剑,周身散着抑制不住的杀意,待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又怔在原地。
他反手关上了门,看了看跟云娘抱在一起的我,又看了看穿了一半纱衣瘫在地上的萧朔,皱了皱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我尽量在美化自己的基础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裴知鹤似笑非笑,讽道:「那我还得夸殿下遇事沉静,足智多谋?」
我谦虚:「哪里哪里。」
裴知鹤将萧朔从二楼阶梯上直接踹了下去。
然后牵着我的手堂堂正正地从醉花楼正门走了出去。
或许是他手上雪亮的剑刃太过可怕,一时间竟无人敢拦。
连匆匆赶来的萧府家丁都避让三舍。
11
马车上,裴知鹤低着头擦剑,沉默着不说话。
我有些不舒服:「裴知鹤,你是不是在怪我选了你成亲,觉得我污了你的名声了?」
「不是。」
他垂着眼皮:「我只是觉得殿下以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沉默片刻,故作轻松道:「我可是公主,能吃什么苦?」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抬手蹭了一下我的脸颊,轻声道:「殿下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
我抿着唇憋了憋,还是没有憋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我背过身去拿袖子胡乱地擦。
太丢脸了,我想。
宽袖被拉住不能动。
我红着眼睛抬头。
裴知鹤看了我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方丝帕给我擦脸:「衣服布料太过粗糙,殿下脸都蹭红了。」
我夺过丝帕胡乱地抹了两把,朝他凶:「你转过去,不准看!」
裴知鹤从善如流地背过身去。
等我稍稍平复下来,他才道:「殿下,都过去了,总会越来越好的。」
「要是过不去呢?」
他转过来看我,声音轻而坚定:「那我就带着殿下过去。」
风吹开了马车帘子,窗外是很长很长一段街道。
长得像那些被圈养在宫中最无助的日子一样。
我沉默片刻,轻声说:
「我为了活着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圣人说人不能苟且偷生,我却为了活着出卖过很多东西,身体、灵魂,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一开始是我不懂什么意思,只会哭和抗拒,后来我懂了,恶心,绝望,却没勇气自尽。
「先生说女子失了贞洁就该一死以证清白,可是坏人还没死,为什么要求我先死?
「还有朝中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明明已经有了妻子,却还要一房一房地娶小妾,把后宅女人的挣扎求生当作是证明自己有魅力的勋章一样炫耀,就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还要去花楼里折磨欺辱那些落了难的姑娘找乐子,他们为什么不要去死一死以证清白?!」
我忽而住了嘴,因为裴知鹤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他也不能接受吧。
就像世人对长宁公主的评价一样:荒唐、无耻,该抓起来浸猪笼以儆效尤。
我扯了扯嘴角,低头掩饰住自己的难堪:「本宫失态了,裴大人今日就当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