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鹤却单枪匹马调转回头来救我。
谁也不知道他一个整日咳血的病秧子是怎么闯进来的。
又是怎样把我从地牢里带出去的。
我仍然记得那夜马背上呼啸的风。
温热的血从他的衣衫透出又浸湿我的皮肤。
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里夹杂着细微的苦涩药香。
我问他为什么回来。
他说:「臣只是觉得,公主不该一辈子被囚于皇宫,做谁的附庸。」
「公主生当自由,死亦当自由。」
后来我自由了。
他没有。
他被绑在人来人往的街口。
三千多刀。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4
「长宁啊。」
我收回欣赏歌舞的目光,望向上,莞尔一笑:「父皇唤我?」
眼神要柔,嘴唇要弯而不露齿。
这样才像我阿娘。
果不然,父皇的眼神晦暗下来,那双已显老态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半晌,才接着道:「朕的长宁长大了,也该招驸马了。」
「这京中翩翩儿郎,可有你中意的?」
席间一静。
所有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官员都闷着头吃菜,恨不得能把头钻到桌子底下去。
青年才俊们则是以袖挡面,生怕被我这穷凶极恶的长宁公主看上,当晚拖去公主府吃干抹净。
我心中嗤笑,本宫也不是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捡的。
只有两人神色如常,一个是近来名声大起的少年将军,6铮,算是我上辈子的夫婿。
还有一个,是裴知鹤。
他在室内仍裹着厚厚的外袍,捧着盏热茶,安静坐着。
眉宇间还是那副惫懒厌世的样子。
像是没看见外间这些你来我往的机锋暗箭。
置身事外?
想得到美。
我低头故作羞涩:「丞相大人神采动人,长宁爱慕许久。不知父皇可否为长宁说上一说?」
满座哗然。
裴知鹤手上一顿,那双寒凉的眼睛朝我看来,淬了冰似的,含着两分不可见的探究。
我避着人回他了个挑衅的笑。
我知道父皇会答应的。
上辈子将我同那少年将军赐婚是为了替他笼络人心。
这辈子同意我与裴知鹤成亲是为了给他风头出尽的太子一个教训。
在皇权这局棋盘上,只要能满足执棋者的利益,我被放在哪里都可以。
有用就留着。
没用就扔掉。
棋子不讲什么血脉亲情。
5
婚事安排在四月初七。
我本以为太子多少得闹些事情把裴知鹤赎回去。
再不济至少也得给我找些麻烦作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