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裴知鹤帮了他那么久,为他做了那样许多事。
如今却被迫要入赘成为我的驸马,辱了名节不说,还得放下一部分权柄。
哦对,忘了说,我在坊间名声也不怎么好。
传闻我的公主府一晚上能抬四个半死不活的男宠出去。
于情于理他都得为手下重臣做些什么吧。
可是没有。
我想起太子前日里在朝堂上愈不知收敛的动作。
戳着婚书上【裴知鹤】三个字我笑了:「真不值得。」
你选定并为之效忠的「明主」并不稀罕你呢。
6
卷起那道婚书,准备入睡。
掰着指头数数,还有四天我就要成亲了。
莫名有点紧张。
而当见到那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不之客时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侍女在屋外小声招呼:「还请公公稍等片刻,殿下穿戴整齐就来。」
我扯了扯嘴角,把藕色的衣裙往身上套。
我不喜欢这种颜色。
它实在太像我那个温吞无用的母妃。
菟丝花一样靠着上位者施舍的宠爱存活。
又在那可怜的恩宠消失后快的衰败枯萎。
菟丝花的力气只有那么一点点。
用尽全力也只够追逐攀附的树干。
她管不了自己孕育出的果子。
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还是被乌鸦啄食。
她管不了。
柔弱,温吞,无力。
我讨厌这种软弱的颜色。
但我的父皇却很喜欢。
在我母妃死在冷宫之后,他尤其喜欢。
衬上我这张与母妃肖似的脸。
他更喜欢了。
7
腰间的香囊徐徐散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两边的小太监低着头沉默地推开了门。
屋内空气凝滞,腐朽又沉闷。
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坐在阴影里,脸上浮起不正常的酡红,一双苍老的眼睛混沌不明:「阿蓉……你来,你来看朕了。」
探子说那群西域术士进贡了新的药方。
果不其然是又嗑多了。
我走到香炉边,把袖中的粉末倒进燃着的香炉里。
袅袅青烟,不见踪迹。
「阿蓉,是,是朕错了,你,你别走。」
年迈的皇帝慌乱地想起身,却被案几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虚弱亏空的身体扭曲成一团。
我冷眼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过去。
他挣扎着伸出手要来够我的裙摆,被我一脚踹开。
混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进花白的头里,他仍然在含混地喊着「阿蓉」。
真是奇怪。
活着的时候百般欺辱糟践。
人死了却又突然爱得无法自拔。
我没什么表情地把香囊递到他手里,四平八稳地念着那句念过千百遍的话:「云郎,阿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