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目光疑惑地追随着他。
只见他停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与摊主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便买了两个面具过来。
「喏。」王七郎递给我一个狸奴面具,自己也戴上了一个青龙面具。
我戴上面具,从两个眼孔看他,虽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瞧见他那双含笑的眼。
「那么现在,你不是李二娘子,我也不是王七郎。」他点了点自己的面具,「我叫你花奴,你叫我……祈之罢,这是我阿耶弥留之际,给我取的字,只等我及冠……」
「愿郎莫不是觉得,自己瞧着像是及冠的郎君了?」我忍不住打趣他。
「罢了,叫愿郎也行,花奴忒没意思,总唤我『郎君』,难得叫个不一样的。」王七郎一副勉强答应的样子。
自打他听见阿翁唤我花奴后,便没脸没皮地也要这般喊我,还怨我唤他郎君显得生疏,我还没说他半点「君子端方」的样子也无呢。
「走吧,愿郎。」
4
我本是带着侍婢上街买花种,却望着摊子上的那个狸奴面具出了神。
「女郎,女郎。」铃兰轻轻唤着我,「女郎是喜欢那面具?不若买下吧?」
「只是想到中秋快到了。」我回了神,摇了摇头。
再喜欢,也比不上当初那一个。
「走吧。」我转身走了,冷不防撞上一人。
「抱歉抱歉,」绯衣郎君扶住了我,「女郎无事吧?」
「无事。」我摇摇头。
「你……」绯衣郎君瞧见我的脸,忽然兴奋不已,「是你!」
「请问……」我努力辨认着他的脸,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三年前的上灯节,我们见过!」绯衣郎君的脸上满是欢喜,「我是骠骑将军的第三子,姓杨名鉴,女郎可还记得?」
「郎君认错人了。」我冲他轻轻点头,便离开了,「小女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其实他没有认错,虽说我不大记得别人的脸,旁的却是记得很清楚。
骠骑将军的幼子杨鉴,我的确见过。
只是那回我是同王七郎偷跑出来的,怎么也不可能认。
那回偷跑出来看灯,我本是同王七郎一起,却不想因着二人都有些羞涩,又顾忌着男女大防,站得并不算太近,路上为避让着去看灯王的人群,竟被冲散了。
「女郎与亲友走散了?」我刚取下面具以便更好看清四周的情况,忽然就被搭话了。
「是……」我回头瞧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绯衣郎君,右眼角下一颗泪痣更为他添了几分美感,我随口扯了个谎,「与家中阿弟出来看灯,不小心走散了。」
「女郎是哪家府上的?不如在下先送女郎归家。」这绯衣郎君倒是个热心肠。
「无妨,小女子先寻了阿弟再与他一同归家。」我怎么敢答应,若是被家中人晓得我偷跑出来与外男看灯,岂不是要蜕层皮?
「女郎莫怕,我是骠骑将军府上三郎,姓杨名鉴,并非歹人。」这绯衣郎君似是误会了什么,报了姓名。
「我瞧见我阿弟了,多谢郎君好意,先失陪了。」我余光瞥见戴着青龙面的王七郎,冲杨鉴福福身子,便连忙向那边跑去。
「女郎……」杨鉴低呼一声,我只作没听见,匆匆跑走了。
「差点就把你弄丢了。」王七郎向我走来,松了口气,望了望那边的杨鉴,好奇地问道,「那是……」
「一位热心的郎君罢了。」我摇摇头,笑道,「你还担心我走丢,倒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花奴惯爱取笑我。」王七郎双手抱胸,一副有点小委屈的模样。
「哪敢哪敢,愿郎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郎君,我怎么会取笑你。」我包容着他的孩子气,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奴也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女郎。」王七郎声若蚊蝇,若不是戴着面具,恐怕就能看到他满脸通红的样子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郎君。
5
「挽月,要一起去看灯吗?」
不消说,定是王七郎又爬上了我家墙头。
「爬墙可不是君子所为,郎君不是向来自称君子吗?」我修剪着院中花木的枝,连头都没抬。
「噫,」王七郎满不在乎地开口,「在挽月面前做什么君子。」
「当真不看?」王七郎诱哄道,「听说会有不少花灯,城东菊园的园主,还拿出一盆绿翠作彩头。」
「这……」我迟疑了,犹犹豫豫地看向他。
「哎呀,听说那绿翠养得极好,便是瞧瞧也满足了。」王七郎偷偷瞧了我一眼,见我看他又挪开了视线,「可惜挽月不去呀,可惜可惜……」
「既然愿郎盛情邀约,我怎么好意思拒绝?」我笑了笑,没有拆穿他的小把戏。
「那我今晚再来寻你!」少年顿时眉开眼笑,挥手作别。
这一次,我仍是戴着狸奴面具的花奴,他也还是青龙面的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