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愿见到了那盆绿翠,确实漂亮得不像话。
「花奴若是想要,我便给你赢来。」王七郎看向我,语气中满是自信。
「怕没精力照料,还是算了。」我摇摇头,拒绝了。
「怎会没精力?花奴莫不是想偷懒了?」王七郎打趣道,灯火映照着他的青龙面,眼中不知是光,还是我。
「我……」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花奴?」虽然面具挡住了我的脸,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你想说什么?」
「无事,」我摇摇头,顿了顿,「一会儿再和你说吧。」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哪怕青龙面遮住了他的脸,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高兴。
待穿过重重人海,行至灯火阑珊处,他才摘下面具开口道:「花奴先说吧。」
我点点头,也摘下面具,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才道:「我……我要成亲了……」
「什么?」他似是不信,双手抓住了我的肩,「你说……」
「我要成亲了。」第二回说出来,倒是顺了不少,只是我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谁?」
「骠骑将军幼子,杨鉴。」我垂着头,盯着鞋面上的兰花。
这事来得突然。
前两日我上街买花种遇上杨鉴,第二日骠骑将军府就来人提亲了,说是杨鉴对我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呵,又是一见钟情。
阿耶阿母想着阿姊与陛下也是一见钟情,一时也觉得李家这是双喜临门。
杨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杨将军的品阶可比阿耶要高,且杨家的家底可比李家殷实些,我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
且杨鉴又钟情于我,我也已有十六,若不是要为阿翁守孝三年,我早该嫁出去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门好亲事,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我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
因此,在他们讨论我的亲事时,我保持沉默,不反对,便是默认了。
只是,我却无端地想起了墙头上的那个少年郎。
真奇怪,明明我们,本应该毫无关系的。
6
「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王七郎攥紧了拳头。
「嗯……」我抬头望入那双眼,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好,很好。」他点点头,像是压着一口气,怒视着我,「你好样的李挽月,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我没……」我嗫嚅着,「这么大火作甚?」
「你……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你没把我当作朋友!」他挪开了视线。
「也就是前两天才……」我看着他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无事了。」他眸中似有哀色,如秋日的建康,「不重要了……」
他的声音像是轻颤的蝶,飘散在夜风中。
「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吧。」我稳了稳心神,语气波澜不惊,「婚期便在下月初八,忙得很。」
「那你便回吧!」王七郎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宽大的袖袍随着主人的动作飘了飘,被夜风灌满,衬得那走在灯火中的少年郎更似行于人间的仙人。
「我去春风楼。」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出尘。
「那不是……」我眉头一跳,他怎会去青楼呢?
「女郎与我有何关系?」他的语气很是冷硬,仿佛一刻前言笑晏晏,唤我「花奴」的是另一个人。
「那我回去了。」我抿了抿唇,也扭头走了。
幸好这里离李府并不远,不用一刻便能回去。
至于王七郎……
我又能以什么身份去管他呢?
说到底,我不过是他迷路时认识的一个陌生姊姊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没入了阴影里,只能这样骗自己。
那个少年,终究是我可望不可即的灯火。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王家那样的累世公卿、世家大族,与李家这种半路家的小族自是不同。
若非阿翁才德兼备,在地方也算有些名望,被选做了官,李家哪会在建康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