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自会助她解脱，你却不得活。」
我并指如刀割破裙摆，定睛一看。
虫潮已经爬上柱梁，蔓延至我脚下，整片青玉轩中无一立锥之地。
诡异的翛翛声由远及近，似乎就贴着我的脊背探来目光。
我心道不好，隐去身形，赶在幕后之人闯进来之前匆匆离去。
1o
这一晚宫苑寒风拂过如怨鬼呼啸，四周虫鸣，无数双眼睛在黑夜中愈加瘆人。
我逃回芙蓉苑，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便听到木莲的拍门声。
「何事？」我散开头，装作刚刚睡醒。
木莲目露红光身似傀儡，嗓子里出幽幽一阵长啸：
「青玉轩来话，贵妃身子好了些，明日一早后宫诸妃需入殿请安。美人，早些睡吧。」
我道了声是，警惕地关上门，回过头去，却听不见她离开的脚步。
月光如瀑，静静地将宫人的影子印在纱幔上。
我睁开眼，看着芙蓉苑每一道窗户外面，都立了一个人影。
待到天明时分，那些宫人才缓缓退去。
苦熬一夜，我脸色苍白异常，她们也像看不见似的，木偶般簇拥着我往青玉轩走去。
宫中诸妃坐定，却不见贵妃娘娘出现。
我扫视四周，云琅的后宫可不止我们二人，但座上众人皆是身负虫尸，我叹口气，不忍再看。
昨夜一事，此时我若还看不出云琅有问题，我便是个真傻子。
云郎啊云郎，你怎会变作如今模样。
漏钟已过三刻，贵妃姗姗来迟。
她依旧爱穿一身绯衣，容貌娇艳更胜从前、声如莺啼、眼似秋波。
全不似昨夜白骨森森。
可凝神细看，还能看见她面颊上脂粉掩盖的箓花与空荡荡的颈后。
我心中有惑，却也不敢此时作，随着众人行礼拜见，悄悄分出神识，往她身上一探。
果不其然，我灵识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莫名的力量依旧贪婪地吞噬着我的一切。
姜妙丹目光微凝，抿了抿猩红的唇：
「灵美人获封金册，如今已位同四妃，不如一会儿留下，与本宫共进茶饮？」
我对上她暗含贪婪的眼睛，唇角一翘，既然这东西自己找死，我也不惮杀生。
便俯身唱「喏」，接了它这场鸿门宴。
众人请安耗不了多少时辰，不到午间众人便一一散去。我在姜妙丹的带领下，入了青玉轩后殿，此时青天白日，青玉轩也不似前几日荒凉。
宫人守卫都手脚麻利，面色红润一派生机，仿佛我所听所闻皆为幻境……
——若不是他们身上都还带着那股腐烂的臭味。
此次我也不多耗仙力，直接用符咒筑了个芥子阵避开外界打扰，将姜妙丹骗至偏殿，将她困在其中，又从守卫身上顺了一把朴刀，直直地朝它脑后劈去。
那物躲闪不及，出一声惨叫。
一身红衣被我尽数斩开，露出了它衣下所藏秘密——
——衣衫之下并无皮肉，脊骨之上挂满头颅。
那些脑袋就像是一串挤挤挨挨的葡萄，挂在它身上，个个垂目安详，仿若睡熟。
这些脸，五百年我也忘不掉。
父母、兄弟、姐妹、侄甥、叔伯、姨舅……
它脊骨之上盛放着的，乃是姜氏满门头颅。
昔日族人对我冷言冷语，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却是我闭目塞听之过。
我神魂俱震，垂眸不忍细看。
那怪物头上还顶着姜妙丹的花容月貌，脖子忽地翻折过来，露出另一张狰狞面目：「你是谁？」
属于姜妙丹的脸被翻到脊梁，眼睛却阖上了，面目宁静的那些葡萄串挤作一团。
我并不回答它的问题，持刀左立再行劈砍，一刀砍在它腰上，这怪物疼得吱哇乱叫。
头颅们也在这样的疼痛下瞪大双眼，齐声嘶吼，蠕动着想要将我生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