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却有一颗脑袋看着我流泪，在一串挨挨挤挤的葡萄中格外显眼，躲开四肢着地飞扑过来的怪物定睛一瞧，那熟悉的头颅竟是父亲。
它一边流泪一边唤我，一声声的妙青叫得我分心。
断定是这怪物的阴谋诡计，我将刀挥得更快。
那头颅见我并不搭理，竟了狂开始撕咬其他对我怒吼的脑袋。
就在它将对方的颊肉撕咬下来大嚼特嚼之时。
那怪物背上的一串头颅似被传染了般，都红着眼狂性大，将怪物脊上之头咬得可见白齿。
那怪物没想到自己背上会乱作一团，它混乱地嘶吼乱叫着。
脊背上的脑袋们却争先恐后地出声音：
「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轻贱她的尸身，你放过我们，放过我！」
「疼！好疼！我再也不敢欺负姜妙青了，求求你不要！不要……」
「我和她是血脉连枝的亲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在姜氏宗亲们炼狱一般的求饶声中，我忽然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
「妙青，妙青！是爹爹对不起你，爹来给你赎罪了……」
乱哄哄的话搅得我心烦意乱。
怪物朝我高高跃起，却动作一滞，栽在地上。
我乘机上前，刀光闪过，被我注入仙力的凡刃削铁如泥。
那怪物没了四肢，伏在地上不动了。
我使出仙法捆住怪物，刚想靠近。
一直安静地待在脊背上的姜妙丹突然睁眼：「砍它头。」
怪物生出四肢猛地朝我面门扑来，我持刀横握，那怪物躲闪不及，脖颈直直撞向刀刃，本是普通兵刃的朴刀再承受不住仙力灌注，在眼前碎裂迸散。
那怪物长在脖颈的头颅高高飞起，没了控制的身躯栽倒在我身旁，出沉重的闷响。
刚才还热闹的脊梁上，一串熟悉的头颅又如安睡一般恬静。
我又想起了父亲抱着我尸骨时的那滴泪。
这么些年以来，我是不是错过太多。
难怪百年以来姜氏宗火不熄，原来是这邪阵将我的家人束缚在这怪物身上。
仙道错将这怪物当我家人，赐予它无上福泽。
云琅再以我的凡血浇灌邪箓，以姜氏满门当做祭，以宗亲血脉做纽带，勾连天地只为给自己窃取寿数。
难怪我一直觉得他未死，难怪我苦修百年却满身业障。
云琅啊云琅，你嘴里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看着家人遗骨，我万念俱灰，身召雷劫欲与之一战。
在这千钧一之际，却听见阵外传来云磬一声。
原本焦躁的内心陡然平静，芥子阵碎，万霄烟尘之中，立着的乃是那一身青衣的禅师。
她手持半片衣角，轻叹一声，望向我的目光却如孩童般澄澈。
在她身后，群虫僵直，如见阎罗。
「妙青小友，别来无恙。」
11
修到禅师这份上，离成仙也只有半步。
但她身上裹满冤魂，即便神色再无辜我也警惕。
她挥手散去虫潮，那怪物却留在原地，背上顶着的姜妙丹脑袋竟还端正地归位了。
「仙道灌溉十八载，它如今不仅仅是一段怨念，非凡兵所能杀。」
禅师垂目而笑，花白的头上显现出岁月的痕迹。
我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冤魂都与姜氏无关，她的妖法里也并未裹挟了我的仙力。
想来得道成仙者家人鸡犬升天，禅师作为我的挚友，却未得仙道的眷恋。
「我离开后，凡间都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她老了，离了虫潮便得扶着拐杖，整个人颤颤巍巍地向我行礼：
「夫人得道后，仙道垂怜世人，使得姜氏所治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而昔日郡王自负心中沟壑，便与姜氏合谋天下，圣上坐帐军中，贵妃持枪荡平宇内。
「说来也奇，圣上虽无武力却刀枪不入，即便身受重伤也会迅恢复，此等神迹更安百姓，不出三年，圣上便坐稳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