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声问道。
地上的姜妙丹却睁开了眼,口齿清楚地压过禅师的声音:
「不过你的云郎疯了。
「云琅每行军到一处,就会让将士屠城,搜刮金银给你祭祀,为你尸体塑金身造神龛玩得不亦乐乎,我本不想管这事,没想到姜氏宗亲6续逝世。
「我现此事与你金身有关,便差人砸了神龛,却技不如人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此后圣上昭告天下,将九虚娘娘立为国祀,又追您为显圣皇后,誓将天下都交由娘娘庇护。
「姜妙青,你开心吗?」
我颓然地跪倒在地上。
不敢相信昔日温柔少年能做出这样的事。
孙飞虎说长生郡十室九空,想来也是因云琅邪法所致,昨日他有吸取姜氏宗亲寿数之法,明日他便会为了高枕无忧残害天下百姓。
唯一不知的,就是他是何时为我种下同命相连咒。
我竭力调息,守灵台清明。
那个怪物身体长出了手脚,姜妙丹从地上坐起。
「现在你想怎么做?」
「我自有妙法。」
姜妙丹柳眉一皱,却没说什么,倒是禅师给我递了一柄短匕。
「娘娘既要生事,还需助力。姜氏众人皆困于此血傀儡中,十八载横生怨气、灵思杂乱,娘娘不如割下多余的宗亲头颅,只余一魂,便可调用这无上灵器。」
姜妙丹利地转身,我捏着短匕刚下刀,就听见她呼吸一滞。
犹豫也只会更疼,我心一横,刀下头颅骨碌碌滚落一地。
我一掐诀收头颅于袖中乾坤。
姜妙丹挺直的脊梁血肉模糊,沙哑着嗓子:
「是我欠你。
「当时我虽躺在床榻口不能言,却还能听到。
「是我未管教好下属;是父母偏三向四;是家中在你幼时送你远离亲朋,疏于教导,反厌你不知世事。是我之错,亲长之错,宗族之错。」
过了百年,曾经的怨恨我并非释然,也非忘却。
没想到听到这话竟还会心中酸楚。
我怔在原地。
禅师无意听我家事,悄然退至门外。
姜妙丹站起身,面前笔直的身形骤然弯折,冲我行了大礼。
「妙青,我怕你恨我,我自认为家族应为最重,见你只顾治病救人谈情说爱,便忍不住言语讥讽,却忘了没人教你如何看懂这些利益纷争钩心斗角。」
姜妙丹还要说些什么,我给她披上外袍,堵住了她未尽之言。
「我与姜家,不过缘浅孽重。」摸着她面颊上的泪水,我轻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呢,姐姐。」
「如今我天劫加身,待祭祀之日还需姐姐相助。」
我丢下她,踏出宫门,看向禅师。
「赵徵是谁?」
「是老身的女儿。」禅师慈爱地看着我,眼睛里倒映出赵徵的面容。
「她生于子夜,此生必定命运多舛,老身替她卜过,小女此生活不过十八岁。」
我摸摸赵徵的胸口,那里刻着一道符箓。
是它,将我游荡的仙灵引到赵徵体内,避过那可怕的第九道天雷。
也是这纯阴之体,让我在青玉轩中躲过了那邪祟的偷袭。
一切种种,皆由人定。而这幕后之人,就是禅师了。
「禅师真是舐犊情深。」
「是老身的罪孽让她替我承负太多,既然天道令徵儿生来如此,我便得偿清这份冤孽。」
禅师目光从我脸上收回,曲臂行无畏令:
「万事皆应夫人而起,也唯有夫人能破此障。」
12
骄阳似烈火,烹天地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