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落定窃窃私语。
我面带微笑,目不斜视,只停在轩辕野脚下,万福进安。
“你出来干什么!给朕回去!”
“陛下。臣妾特来请罪。”我垂下头,声柔气短,却掷地有余。
“回去!”轩辕野目眦尽裂,手中悬剑微微颤抖。
我挑笑嫣然,转身朝向文武百官。
一撩衣摆,漂亮的鱼尾尽显华光!
“阿?的确是鱼妖,承蒙陛下错爱,贪恋繁华,不思报国守民。今触怒天庭,招徕祸患,阿?愿意一力承担,任凭处置!”
“退朝退朝!都给朕滚下去——”
议论的群臣,惊讶的宫人,愤怒的帝王,一时间混乱不堪的局面像过眼的风一样,让我抽不出思维去深索。
最后,空荡荡的朝堂上就只剩下我和轩辕两个人。咫尺之间的距离,仿佛跨起了一座奈何桥。
他跑下来,抓住我的肩膀将我狠狠按在柱上:“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逼朕杀了你么?
不管是宫女太监太医还是朝臣,只要有人知道你是妖,朕统统可以杀了他们灭口!朕答应过你,朕会保护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朕把你怎么办!”
我被他撞得五内俱焚,脸上却始终带着释然的笑。我张开双臂慢慢攀上轩辕野的脸颊,摩挲他坚毅的面部轮廓。
“轩辕,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我们之间,难道一定要用仇恨来维系这一世又一世的孽缘么?
就不能同样有牺牲,有爱么?你还有社稷江山,而我已经生无可恋。
路是我们自己选的,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也答应你,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记得对方了。”
你想要你的承诺,我也想要我的解脱。
如果我们都爱过,那这样的方式,是不是最好的结束?
比起守在病榻上一点点熬尽心血,让我走的干脆一些吧。
轩辕紧紧抱我入怀。力度几乎要挫碎我浑身上下的每一块关节。
我从没听到过男人这般动容悲怆的哭声,像一个破国亡家的末路之王,迎风悲歌。
放开我,他转身坐上那一路鲜血白骨铺就下来的龙座:“拟诏!”
行刑那天,六月飞雪。
我觉得很讽刺,因为我一点也不冤。
侍女为我换上一件雪白的华服,袖口下摆应我的要求,绣的全是红梅。
一点一滴,艳红如血。
散开长,墨染漆?。我这一把瘦弱的身骨被绑上刑架的时候,连凶悍的刽子手都不忍用太大的力气。
我说不要紧,我不疼。
我把鱼尾露出来,红艳艳的,但是因为太过虚弱而?淡无光。
两根小臂长粗的钢钉把我的尾鳍钉住,我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奉天皇帝诏曰:
兹皇后苏氏,自入宫以来温婉仪德,体己贤淑,与朕伉俪情深。然本尊鱼妖,欺瞒有罪,兴风作浪引天罚而降罪民生。为平民怨解民艰,故以火刑祭天。除去宗室名录,免玷祖先之贤。】
我很欣慰,只有心硬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轩辕做到了。
虽然远在城墙之上的身影临风凛冽,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来再看我一眼,我依然很感谢他最后为我做下的决定。
火场很广阔,轩辕专门为我准备了一处远郊的别院,就像一个豪华的坟茔,应有尽有的祭祀品琳琅满目。
即使远离京城几十里,特意赶来围观的百姓们依然不少。
我不笑他们愚昧,只欣慰他们的虔诚。这个世界上亘古不变的,就是一个不太愚蠢的人统治着一群很愚蠢的人。
他们是轩辕野的衣食父母,我应该敬他们一杯酒的。
火点起来了,监斩官问我还有什么话说。
我仰起头,望着天空稀稀落落的雪花,说:“下雪了,有什么地方会开梅花么?”
监斩官一脸菜色:“这是罕见的六月雪,不是梅花季。娘娘要是想看,就闭上眼睛想一会儿吧。陛下吩咐过,火刑太折磨,要臣起烟之后就放箭射杀。娘娘别太担心,不会很痛苦的。”
我说不用,比这千万倍的痛苦我都承受过。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看看清楚我想看的吧。
监斩官点点头,下去了。
我松懈全身紧绷的骨骼,用力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外到内,一片片噼啪作响的火爆音。
火真是个有的东西,温暖明快,却又贪婪凶猛。
我擅长于在水中嬉戏,却从没想过在火中舞蹈。因为师父没教过我——
所以,他今天是特意来亲身指导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