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子,呜呜着,薛名晖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努力从麻袋里挣脱出来。
他伸长脖子往上看,目光落在那个少年人的身上。
对方不过十七八,眉狭长,眼睛清亮,微微眯起时带了几分忤逆不训,还有几分狡黠,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少年人就是北戎闻风丧胆的征北大将军李霁开。
她斜坐在长凳上,一脚搭着,一手拿着根马鞭,有意无意地在手掌里轻轻地击打。
稍微远点,十多个黑衣人肃然而立,手按在刀柄上,个个神色冷漠,杀气隐然。
有人抽去了他嘴里的破布,薛名晖终于出了声,“李开?李霁开?”
李霁开似笑非笑,“本将军该怎么称呼你?策王?还是反贼薛名晖?”
薛名晖目眦欲裂。
曾几何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策王,短短几日便家破人亡,成为丧家之犬。
他突然有点后悔,如果不是贪心太过,早早脱离这个权力漩涡,或许就在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这一切就像是个醒不来的噩梦,眼睁睁地看着敕卫长驱而入,明晃晃的刀戟灼伤了他的眼睛,看着府邸里的人奔走呼号,看着妻妾儿女张皇失措……
原先,他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最起码能够逃出盛京,能够有苟延残喘甚至是韬光养晦的机会。谁知道仅仅出了城不过半里的路程,跟随的暗卫被尽数劫杀,而自己被带到了这里。
李霁开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是不是觉得这儿眼熟?当年可是策王殿下围杀北戎大王子和你七弟的地方。啧啧,当时,王爷可真是威风八面。”
对方脸色难看。
当年,盛京百姓与北戎人生冲突,北戎驿馆被烧,彼此都造成大规模的死伤。他得到消息北戎大王子昊阳率部下潜伏在这个小院子里,伺机逃出盛京。
他想要独占这份功劳便秘密带人追赶到此,却遭遇了宗曜。
当时一念恶起,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将两方人马都杀戮殆尽,既得了功劳,又能铲除敌手。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对方联手退入密道竟然不知所踪。虽然事后他封了在场人的口,也抵死不认,却与宗曜之间的明里暗里的生死之争呈白热化。
随着皇上逐渐被架空,太子的上位,宗曜的权势遮天,让他越低调小心,蛰伏不动。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错落了一着。
他索性淡定下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李大将军这是来和本王秋后算账么?”
李霁开嗤道:“你还当自己是王爷么?陈家没了,策王府也没了,你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
薛名晖道:“成王败寇而已。”
李霁开道:“倒也是。本来这争皇位就是个掉脑袋的事。本将军没那个功夫问你们兄弟这些狗咬狗一嘴毛。”她伸手,“解药!把解药给我。”
对方愣了下,恍然,“你是说薛名曜的毒?”他笑了起来,看着她带着玩味,“我那个太子哥哥应该没有想到你和薛名曜的关系吧?哈哈!你改换头面在北疆打仗,薛名曜则力挺太子,给你筹集所有的军饷和必需品。太子呢,则一心想要做出不世的功劳,想要压倒皇上尽快上位。结果却都是为了薛名曜做嫁衣,有你的支持,薛名曜也好,老八也好,这皇位都是你和他说了算。可惜啊,我那太子哥哥还以为兄弟情深呢!”
李霁开微笑道:“你错了,想换皇帝的是我,不是薛名曜。”
薛名晖倏然睁大眼睛,失声道:“你敢僭位!?”
李霁开踹了他一脚,“你才是贱!”不耐烦地,“谁上位都和你没关系,你已经死翘翘了。解药给我,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对方似乎被她的话打击狠了,好久都是木木呆呆的,苦笑道:“也是,左右和我是没有关系了。我们争来争去都是一场空而已。”坦白地,“解药我没有,杀手也不是我派出去的。”
李霁开愣了,眯眼,“你说什么?”
薛名晖坦白地道:“我是想让老七死,可还没有到图穷见匕的时候。谁都知道皇上的身体不好,又没有皇子,最多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我还能等得起,更何况父皇也给我递了信,若是将来皇上没了,他会留下懿旨给我。”
“可是,行刺的死卫出自策王府。”
“我后来才知道的。虽然很震惊也愤怒,不过想想或许结果也是我想要的,便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那么,杀手是谁派出去的?解药又在哪?”李霁开眼神凶狠。
对方笑,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忠心于我的,现在想来也不尽然。你应该认识,他是……”
倏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迸出点点寒芒,激射向他的后背。
“什么人!?”李霁开大惊失色,马鞭一挥便甩了过去,随即,飞起一脚将薛名晖踢到一边。
闪电般地,黑衣人也向暗器出的地方扑了过去。
“抓住他!死活不论!”李霁开吼了声,转身忙去看薛名晖。
对方歪倒在地上,嘴巴裂开,脸上是诡异的又不可置信的笑。
李霁开急拍他几处穴道,“撑住!”
对方的嘴里汩汩流出黑血,喃喃道:“不……行了,这样,这样也好……呵……算计到头来,都是,都是一场,一场空……那个人,那个人是……陈……”他头一歪,大睁着眼睛便不动了。
“混账!”李霁开一拳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