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来,篝火燃尽的黑灰被吹起,黑夜里似乎有异样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惊醒过来,无声地融入到黑暗里,有弓弦拉紧的声音。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逼近,火光隐约中可见有三五人驱马向庙门口驶来,根本不在意潜在的危险,就那么大咧咧地,完全将自己置于对方的箭矢之下。
待对方渐渐的近了,昊阳眯眼看过去,愣了一瞬,“偁王?”略顿了下,他竖起手掌示意弓箭手退下,自己迎了上去,“不知偁王爷远道而来,綦毋冒犯了。”
宗曜神色淡漠,道:“本王不告而来,是本王的不是。”说着话,翻身下马。
想起三年前在盛京那个小院子的血腥之夜,两人间的剑拔弩张,敌我的泾渭分明,昊阳不禁尴尬。
比之三年前,对方龙章凤姿,清贵如昔,然而那上位者睥睨天下的威仪却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甚至自惭形秽的感觉。
一再提醒自己,这人再也不是当年不问世事的温煦公子,而是天朝权倾朝野的偁王。
不过,他表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温煦淡定,谦和地道:“落魄之人不能尽地主之谊,只能暂居破庙之中,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莫怪。——请。”
宗曜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破庙,目光落在大长公主身上。
大长公主静静地坐在那,低垂着眼睑,仿佛置身事外。
阿雅则有点忐忑不安,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这个天朝最尊贵也是最有权势的男人。
宗曜慢慢地道:“北戎大长公主綦毋朵朵儿?”
大长公主这才像是被惊动了似的,抬眸,淡漠地。
昊阳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往前一步,笑道:“姑姑身体不好,王爷见谅。”
“无妨。”宗曜收回目光,左右梭巡一圈,道:“三年后再见故人,大王子一切安好?”
昊阳苦笑,道:“綦毋昊阳落魄之人,萤火黯淡,劳王爷惦记。”他抱拳,深深一揖,“綦毋昊阳仰王爷威仪已久,倾心贵朝礼仪,愿请王爷为引荐。”他将姿态放得很低,让人不得不生恻隐之心。
宗曜玩味地道:“大王子这是求和?”
昊阳深吸了口气,道:“望王爷不计前嫌,綦毋愿为王爷所用。”
征北军已经直逼玉都,北戎内讧。若是按照常理,顺应大势,天朝自然愿意与北戎和谈,扶助一个新的政权,换取边关平稳。
对于天朝来说,綦毋昊阳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这也是他逃出玉都投奔黑水城的原因。
宗曜不置可否,看向大长公主道:“敢问大长公主可还记得故人?战神王爷靖北王薛同觞。”
对方震了下,眼神迷茫。
昊阳忙道:“大长公主长于深宫,哪里有机会识得靖北王那样的英雄?”
大长公主却轻啊了声,道:“阿同哥哥么?阿同哥哥来接我了?”她的声音略高,带了欢喜,“他说让我做鲜花饼,他带阿满去骑马。”脸上有不满,却又带了甜蜜,“他总是这样把阿满都惯坏了。”
“阿满?”宗曜在唇齿间轻念,满心都是甜甜酸酸的柔软,道:“她原来真的叫阿满。”
“你认识我家阿满?”大长公主欢喜,“你看到她让她早点回家,要是把衣服又蹭破了,我让她阿爷骂她……”瞪眼,“你不许欺负她,不然我要骂你。”
宗曜只觉得讽刺,道:“你如此爱阿满,怎么舍得让她在这个世上茕茕孑立无所依?你又如何舍得算计靖北王?”
大长公主皱起眉,似乎在苦苦思考着什么,突然抱住头尖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
阿雅飞快地在她后背一点,对方软软地倒在她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昊阳叹气,抱歉地,“抱歉,姑姑她有癔症,惊扰王爷了。”
“癔症?”宗曜扯了下嘴角,“无悲无喜,前尘往事尽忘了个干净。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昊阳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不敢表现,斯斯艾艾地道:“大将军那里……”
宗曜没回答他,反问道:“你带着这么个人就要去见阿开?你想让阿开知道什么?又想让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