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在一个被废弃的靠墙的瓜果架下。因为过了季节,又很久没有人打理,枯叶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新老藤蔓交缠垂挂爬了半面墙,随着夜风窸窸窣窣地轻晃。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暗道。
李霁开觉得有点眼熟。
宗曜道:“这是薛同觞的旧居。”
李霁开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差点在这个院子里被缠红指所杀。
一条隐秘的地道竟然从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通到十多里外的看云书院,是因为中途出了差错还是因为其他?
两人想起突然出现的那个巨大黑影,可惜两人当时都昏了过去根本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宗曜捂着伤口轻咳了声。他才退了烧,又出了汗,乍然经了凉风身体有点虚软。
李霁开扶住他在石阶上坐下,道:“爷,你先待这等会儿,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或是其他的。”
现在城内城外都不安全,更何况薛名晖对他生了杀心,外面的情况一时间还不能了解,所以一切都得谨小慎微。
宗曜点头,又忍不住叮嘱,“小心点。”
“放心吧。”李霁开没入了夜色中。
偌大的书院里寂静得很,李霁开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
厨房里早就熄了火。
她拉开橱柜的门,看到仅有的几个白面馒头眼睛都出绿光来。天知道这段时间她饿得都前后心贴一块儿了。
她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一边揣了两个便往回赶。
然而,风中飘来一缕血腥味儿,她猛地顿住脚,四下张望了下。
月光,树影,还有不知名的虫鸣声,诡异得寂静。
她慢慢地走着,一不小心却被什么绊了下,踉跄了下,差一点摔倒,竟然对上一张血淋淋的死人脸!
那是被挑在墙上的一颗人头。
她捂住嘴,认出这是灶房烧火劈柴的阿呆,而脚下横着他那具没有脑袋的尸身。
冷汗湿了她的后背,本能驱使地,她顺着平时走了无数次的廊道,推开一间间房舍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又存了几分侥幸。
她转身向着最僻静的那个小院子方向奔去。
正屋的门开着,灯光从山长肥胖的身躯后漏过来,将他的脸笼在阴暗中,像是一座粗实的雕塑。
院子里跪着十几个人,或是耷拉着肩背,或是脸色灰败,或是义愤填膺,四周站着数十个黑衣人,个个体格健壮,手里的弯刀寒意森森。
院子里有人出了声,略喑哑,还有点咬文嚼字,道:“山长大人,呼某是诚心邀问,山长即使要成全自己,总不能枉顾你的这些弟子同僚吧?”
山长声音低沉,道:“老夫说了,有缘者得之,无缘者无知。”
对方道:“山长这是和呼某打机锋么?薛同觞出自看云书院,更是你的座下得意弟子,据说得了天书神卷才能统筹布兵,纵横天下。”
山长摇头道:“老夫授之以业,却无缘神卷。靖北王得天之眷顾非我所能。呼偣大人若是不信老夫也是没用办法。”看了眼跪下的人,“至于他们更是无辜,请呼偣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对方眯眼,轻嗤声道:“是么?”他微一颔。
刀光一闪,就近的一人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下来,鲜血从颈腔里像是喷泉般喷了出来。
有人惊叫出声,又生生截断。
山长霍然起身,“呼偣答,你欺人太甚!”
呼偣答桀桀冷笑。
一人匍匐上前,靠近山长,哀求道:“山长,您就说了吧。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枉死啊。”
“无耻小人!”山长一脚踢开他,“你给老夫下毒,投靠北戎狗,真是至贱至蠢!”
那人呐呐。
这时,有人出了声,道:“够了。”
呼偣答转脸看向那人,龇牙道:“少主是不是忘了,若不是呼偣来得及时,您已经死在这些天朝人手里了。还有,您和狼主许诺你会找到天书神卷,您该知道有了天书神卷,您才有可能得到狼主的信任。”
对方默了一刻,道:“或许,他真的不知情。”
“少主还是心慈手软了。这几天盛京的北戎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如果不是走得快,只怕已经成为了阶下囚或者成了一堆烂肉也说不定。”呼偣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主,臣这么做这也是给那个人一个警告!”
他桀桀冷笑,笑声中,又有几个头颅滚落,剩下的人簌簌抖,却无一人出声求饶。
山长目眦欲裂,他陡然力,一脚踢开一人的弯刀,挥丈又拍向呼偣答,完全是不顾自己生死的打法。
呼偣答急忙后退,黑衣人围了上来将山长围在其中。
下一刻,噗的一声,山长肥胖的身躯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枇杷树上。挣扎着他想要爬起来,却被一黑衣人踩着后背压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他无力地趴着,花白的头纠成了团,嘴里还在不断地流血。
他倒下了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李霁开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下。
李霁开蜷缩在大缸后,死死咬住嘴唇,铁锈般的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没有想到昊阳竟然从地道里脱困,又出现在这里。很显然,北戎人早就有准备,逃出盛京后藏身在看云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