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两人终于到了盛京。盛京的繁华是其他城池不能相比的,更让李霁开惊奇的是街面上有装扮奇异的异族人来往。
高朗却是见惯不怪,低声道:“这些都是北戎人,自从图门关协议后这些北戎人进入天朝便是理所当然了。可恼可恨……”
图门关协议是薛同觞叛敌后两国签订的停战协议,约为兄弟之国,以关外白沟河为边界。天朝每年送给北戎岁币银1o万两、绢2o万匹,割三城。这是天朝人的耻辱史,也是文人扼腕武将蒙羞的不平等条约。
李霁开也知道个大概,闻言不禁多看了路过的北戎人一眼。
三个北戎人正嘻嘻哈哈地从一家酒楼出来,伙计追了出来,满脸堆笑,“三位爷请留步,请留步……您三位的酒菜钱还没有结呢?”
三人停下脚步,一人醉醺醺地道:“先赊着,记上账,等爷有了就给……”
“爷,三位爷行行好,小的就指着这份工钱养活一家老小。”小二苦苦哀求,“您这都赊了第四回了,再不结账,掌柜的会扣了小的工钱,小的没活路啊……”
“那是你的事与老子何干?滚开!”对方粗鲁地将对方推开。
小二跌坐在地上,索性抱住一人的腿大声喊道:“打人啦,打人啦!白吃白喝还打人!大伙儿给评评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就是,太嚣张了……”
“在京城就这么嚣张,太没有天理了!……”旁边有人看不过指指点点的。
北戎汉子被激怒了,劈头一拳,喝道:“滚!”
一拳下去,小二的口鼻喷出血来,却激了血性,死活抱着他的腿不放。
对方用力甩开他。
谁知他用力过猛,小二后仰跌倒,后脑勺正砰到旁边台阶的边缘,一声不吭地,对方软软地倒了下去,慢慢地,后脑洇出一滩猩红。
“杀人了!杀人了!”先是静默,然后像是炸开了似的,周围的人惊叫着纷纷退开。
对方短暂的惊慌之后便镇定下来,眼睛瞪起,道:“明明是他自己跌倒的,与我何干?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杀了他?嗯?”他环视一周,周身煞气隐隐。
又是一阵静默,没有人再开口,甚至有的人悄没声地准备离开。
“我看见了!”铿锵有力地,高朗站了出来,正气凛然,指着对方,“就是你!你吃饭不给银子,是你推他致死!你就是凶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惊震、赞赏、羞愧、担心……
三人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龇牙一笑,道:“小子,饭可以乱吃,酒也可以乱喝,但是话不可以乱说。小子,可想清楚了。”语气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高朗毫不退缩,道:“本来就是你们仗势欺人,致人死命!大家说是不是?”
李霁开揉了揉额头,大声道:“是,我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是,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他!就是他推了这个小二才致使他丧命的!凶手!……”有个小贩也喊了出来。
“凶手!报官!报官!杀人要偿命!”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北戎狗!滚出天朝!北戎狗!滚出天朝!……”
……不知道是不是被高朗和李霁开毫不犹豫的坚定和凛然正气震撼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嚷嚷起来,国仇家恨,被多年欺凌的怨愤都喷薄而出,一不不可收拾。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菜叶鸡蛋还有石块板凳劈头盖脸地砸向北戎人,甚至拳脚相加,场面一片混乱。
这边,李霁开扯了高朗挤出了人群,对方还在手舞足蹈情绪激动。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
“什么叫差不多就行了?”高朗不满,“这伙北戎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横行霸道,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霁开道:“朝堂难道不知道?当官的难道不知道?!”
高朗想辩白又顿住了,攥起拳头,目光坚毅,“总有一天要让这些北戎狗滚回北戎去!”
李霁开默然,突然想起什么,“你知道那个靖北王么?你和我说说他的故事吧。”
高朗眼睛亮亮的,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他的故事可多了!等我以后慢慢和你说……你知道么?靖北王十三岁便上了战场,第一场战役就斩杀北戎大将木木托……他用兵如神,身先士卒,所向无不披靡……”
李霁开静静地听着。恍惚中,所有的物所有的人都剥离远去。起伏的群山,如带的长河蜿蜒,日出日落的瑰丽还有杂糅了鲜血的青草的香味……千军万马在奔腾,天地为之震撼,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挥动着长长的陌刀在嘶吼,在砍杀……
这一幕幕如此遥远却又如此熟悉,好像她感同身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万种情绪在胸腔里喷薄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