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一时寂静得可怕,一阵风从破陋的窗户贯入,高朗打了个喷嚏,对上两人的目光颇有些尴尬。又瞧着那尸体死相狰狞打了个哆嗦,不自禁地往李霁开身边靠了靠,看向那年轻公子的眼神满是惊惧和戒备。
年轻公子收了剑,认认真真地拱手行礼,道:“在下秦时风,方才的事是不得已为之,惊扰了这位公子,实在抱歉。”顿了下,“实不相瞒,这人背叛同门,罪大恶极,秦某一路追到这里方才让他伏诛,算是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了。”
高朗哦了声,见他姿态风流,彬彬有礼,心里有了几分好感,道:“一场误会而已。幸好我出门算了一卦,说我前路凶险,必有大难。果然是这样,半仙不欺我也。”
秦时风笑了,“小兄弟真性情也。”
李霁开却默不作声坐回了角落里,黑宝偎在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两人。
秦时风看向她皱了皱眉,“这位小兄弟,好像我们在哪见过?”
李霁开早就认出他是那日自己去白芜城时歇脚的茶铺上的那个年轻人。她茫然摇头。
对方也不纠结,道:“总而言之,今日是秦某的不是,改日秦某一定备酒相邀,以表诚意。只是不知两位可否留个名讳,将来秦某也好去寻访。”
高朗大气地道:“无妨,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秦时风颔道:“说得是。”挟起那尸体便出了庙门,夜风送来他清朗的声音,“两位,青山绿水不改,后会有期。”
高朗看向黑宝的眼神无比地亲切,一股劲地将包裹里的肉饼和其他都掏摸出来,豪气地,“来,分你一半。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我要请你吃大餐。”
黑宝友好地摆摆尾巴。
李霁开嫌弃地踹了它一脚,“你这是有奶便是娘啊!白眼狗!”翻过身靠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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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霁开收拾好带着黑宝刚出了庙门,高朗便跟了上来,“李兄弟,嘿嘿,我看你走的是上京的路,正好我也是上京,同路,嘿嘿,同路。”对方笑得狗腿。
李霁开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黑宝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跟着。
“哎,哎,等等我,等等我……”高朗跟着一路小跑。
几天下来,对方亦步亦趋,紧跟不舍,嘴里也不闲着,“……李兄弟,那天晚上的事多谢你了,还有你那狗……咳咳,”
“哎,我和你说,李兄弟,人家都说了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多两个朋友总是不错的……”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特别容易和人投缘……”
哇,“绿树村边合,依依墟里烟。李兄弟,你看这景色多美……”
“哎,李兄弟……”
近了晌午,天气热了起来,李霁开在路边一个茶铺坐了下来,要了碗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放下碗,只见对方汗涔涔地坐在自己对面,冲自己龇牙一笑。
李霁开不禁头疼,正色道:“高公子,咱俩真的不熟,我也不想和你熟。”
高朗见他终于和自己说话,开心得两眼眯起,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和你熟就行。”
李霁开无语。
高朗道:“我和你说实话,我离家的时候,半仙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中会有一劫,遇贵人方能逢凶化吉,将来一路青云直上。这青云上不上的倒没多大关系,可这是缘分啊!你看,在破庙里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焉有小命在?古人言救命之恩应该涌泉相报以身相许……”
李霁开一个哆嗦,伸手,“以身相许就算了,要是真的要谢,给黄白之物就好。”
高朗踌躇了下,左右看看,伸手到怀里掏啊掏,掏摸出一叠子银票,往她手里豪气地一拍,“都给你。”
李霁开睁大眼睛,翻开看,竟然都是百两一张,她震惊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确定,这都是你的?”
高朗点头,凑近前,小声道:“临行的时候,我二娘怕我弄丢了,在我的腰带上还缝了几百两,四娘给我的鞋底……”
李霁开扶额,这人怎么能活着出来蹦跶的?他家里人又是怎样的奇葩?
她道:“你不怕人打劫?不怕人谋财害命?”
高朗道:“怕是怕的,不过半仙说了,我这个人是有福运的,遇事无论大小都会化解,而且从小到大果然都是这样,所以啦……哈哈……”
李霁开看了他半晌,一拍桌子,“需要保镖么?”
对方楞了一瞬,摆手道:“我……”
李霁开截住他的话,笑得无比真诚可爱,“您这样金尊玉贵的公子出门怎么没有书童没有侍卫呢?您看您得吃饭得住宿得和人打交道不是?这个哪能让您亲自上阵,有我啊,我啥啥都能给你搞定!”
“啊,哦……”高朗连连点头,非常上路,“我就是这样想的,如蒙不弃……”
李霁开干脆利落,“成交!”顺手将银票揣进了荷包里,再对上他眉开眼笑,热情又谄媚。
高朗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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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一狗非常友好地结伴了,相处一路还算和谐。
距离盛京还有三两天的时间。这一天进了吴城,城内酒楼商铺林立,人马往来,十分繁闹。
高朗左看右看,兴趣盎然,嘴里碎碎叨,“阿开,你看这个,这个好玩,这个这个……这个好吃,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