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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用过饭,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提白日里的闹剧。
直到临睡,庄悯生才敲响了孙女的屋门,只是提着灯扫了眼屋子,却不敢落脚。
“外祖,为何不进来?”奚挽君不解。
庄悯生沉沉叹了口气,“这间屋子,曾经是你娘的闺房。”
奚挽君愣了下,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庄悯生这是在愧疚,当年将庄绝英嫁给奚桦一事。
“外祖,明日孙女就要出嫁了,您不能陪我聊聊天吗?”奚挽君强行将人拖进了屋子。
庄悯生不敢环顾下去,生怕惹起自己的伤心事,又害得孙女触景伤情,转移话题道:“之前在奚家听你的口气,是想把持绝英阁?”
奚挽君闻言,将桌案上的木盒打开,绝英阁的令牌正在其中。
“外祖,从前听娘说,一开始您不愿意让娘从商,是觉得女子不适合在这世道生存吗?”
庄悯生摇头,“什么男男女女,在我眼中,男子与女子无甚差异,只是我在乎的是别人如何看待绝英,更害怕她受欺负。
她自小要强,想要做什么我向来拦不住,绝英阁亦是如此。
后来我想尽办法,去请教通商的朋友,又请了好几位这方面的人才一同研究,才将绝英阁真的定下来。”
她问:“外祖,我若是像娘一样,您会阻止吗?”
绝英阁当年是外祖和舅舅出钱出力,按道理,她应当将绝英阁令牌交还给他们才对。
可是……
“可你心里甘心吗?”庄悯生反问,看出了她的神情不对,叹气道:“想做什么便做吧,当年你娘没得到的支持,外祖今日给你。”
奚挽君鼻尖一酸,上前抱住了外祖父,“我希望成为和娘亲一样的人。”
“可外祖只希望你健康平安。”
庄悯生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送信来问我和你舅舅,至于绝英阁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桑家,你自己斟酌。”
庄绝英在这上面吃过亏,他不希望孙女再重蹈覆辙。
“谢谢外祖。”奚挽君吸了吸鼻子,此刻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祖孙俩又长谈了许久,奚挽君将这些年的遭遇同外祖一一叙述,直至长夜将过,二人才做别离。
黄昏日暮,敲锣打鼓的动静从永宁侯府一路延至京城每一条大街小巷。
京城第一纨绔子要成亲了,娶的还是家规森严的奚家大姑娘,最离奇的是,迎亲的队伍直通奚大姑娘外祖,便是庄家。
这桩婚事当下顿时引起了一阵热火朝天的议论。
可这些动静,丝毫都没传进奚挽君的耳朵里。
她事先随外祖父请来的妇人了解了大婚流程,毕竟这桩婚事来得急,没有正式地纳彩、问名,更无需提问期这些规矩。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她换好嫁衣后,庄悯生依依不舍拉着她叮嘱了一番,才放她上了花轿。
接下来的流程,她亦是浑浑噩噩,只觉得周围过于吵闹,沿街追赶的孩子要彩果,还有人拦轿求利市钱。
寻常新娘子在轿子里总要哭上一哭,她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汪妈妈甚至误会她是在轿子里哭昏了过去,险些将她拎出轿子。
直至花轿落地。
奚挽君透过红盖头,依稀瞧见轿帘被挑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懒散地落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