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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节 墓向南(第22页)

琅琊侯脚步停住了,阿乔跟着停住脚步,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似乎一瞬间佝偻了的背。

他哑着嗓子说:「好,替她好好看看,走一走她从前最喜欢待的那些地方。我那时答应过终有一日会带她回去,可我食言了。」

阿乔问:「君侯是哭了吗?」

琅琊侯苦笑一声。

「我不敢哭。我不配。」

这里四下无人,身后是阿姐的墓和十八个忠诚的影卫,身前是窄窄的山路和远处楼阁叠起的行宫。阿乔终于问出了她一直不懂的那个问题:「君侯是爱阿姐的吧,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狠呢?为什么不肯多怜惜她一些呢?」

琅琊侯一时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前面,很久以后,他才轻轻地回答了阿乔的问题,也或许是回答他自己,或者回答永远也听不到了的阿姐。

他说:「我以为把阿宁密不透风地护在身边才是对她的爱。长安不适合她,这里的人事,都不是从小被尊宠长大的她处理得来的。

「温允廉假死,阿宁以为她还有亲人,可是她不知道温允廉这样的钦犯待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最后陷入难以跨出的沼泽,我必须早早让她抽身,哪怕是要亲手杀了她敬爱的兄长。

「李瑾年算什么?只是一个投机商人,她居然那样毫无防备地信任他,连想要从我身边离开都要和他商量。我最恼怒的不是她要逃走,而是她居然向李瑾年求助。哪怕她告诉我她不喜欢长安,她想在别的地方定居,我难道办不到吗?

「我是冷血自私,不择手段,我是配不上阿宁,就算这样,我也想拥有她。可她曾经那样张扬又自信的一个人,怎么就在我身边日渐枯萎了呢。」

阿乔看到这个说过自己不敢哭的男人抬起手捂住了脸,最后一句话已经支离破碎。

她说:「可是,即便君侯以为这样是为阿姐好,阿姐却未必喜欢啊。要是君侯早一点告诉阿姐就好了,也许你们说开了,会有更好的结局呢。」

琅琊侯摇了摇头。

「我说了,阿宁不信的,她不信我爱她。她说得对,如果我把那个故事讲完了,我和她就不会有开始,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可我那时本已动心,本就是故意留了一半故事等她来问。我若真是逢场作戏,何至于亲手为她做那个木雕啊。」

阿乔恍然说:「木雕?是阿姐在祝济时烧掉的那一个吗?」

琅琊侯猛然转过身,阿乔看到他满眼的震惊,他说:「阿宁一直留着那木雕?」

阿乔想了想,点了点头:「装在一个木盒子里,和淮阳的东西一起送来的。动身去祝济时,她特意让我找了出来,但滑胎后,她就烧掉了,她说,想和过去断个干净。」

琅琊侯脸上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崩裂。

他闭了闭眼,然后说:「你走之前,给我讲讲她吧。」

大半年后,在淮西郡定居下来、嫁给了一个木匠的阿乔听说,琅琊侯夫人康阳公主生下了一个男孩,皇帝亲自赐名须谏,显然对这孩子寄予厚望。

阿乔自己的孩子长到七岁时,康阳公主病逝了,据说是生产后就一直郁郁不乐,病结于心。没过多久,皇帝也驾崩了,新帝是二皇子。而就在此时,顾命大臣琅琊侯突然提出要辞官,新帝百般挽留,琅琊侯仍然去意坚决。新帝无法,退而求其次要求琅琊侯可以走,但不算辞官,也只能离开三年去游历散心,三年之后必须回长安。

琅琊侯答应了,同时把自己十岁的儿子林须谏托付给了太后,而后独身南下。

阿乔听到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琅琊侯。

琅琊侯架着一辆很大的马车,阿乔牵着儿子的手,觉得自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果然,琅琊侯问她:「我选了个好地方,准备让阿宁入土为安,你要和我一起吗?有你和我一起,她应该不会那么不高兴我打扰她安眠。」

阿乔自然答应了,她原本还打算等过几年儿子长大了,就带着儿子一起回一趟长安看看阿姐,再等上几年,等淮阳国已经成了被遗忘的旧事,就把阿姐他们的墓悄悄地带回来。但是没想到,琅琊侯竟然自己把他们带回了淮阳。

琅琊侯告诉阿乔,那些影卫已经成了枯骨,还依稀维持着跪在那里的姿态,显然是跪在那里生殉了。他把他们的尸骨也收拾起来,准备葬在阿姐的墓边,让他们继续保护阿姐。

十年没见,琅琊侯老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操劳政事的原因,他双鬓皆生华,双眼亦有浑浊之色。唯有将阿姐安葬在旧日淮阳王都外的山上时,那双眼里迸出了熠熠的光。

他说:「我总算是带她回了淮阳,总不算是对她食言了。」

阿乔说:「您兑现得太晚了。」

琅琊侯苦笑一声:「我对她食言得太多,能少一样,也算是多弥补了一点吧。」

在新帝给他的三年时间里,琅琊侯就一直住在那座山上。阿乔带着丈夫和儿子去见过他几次,也给他送一点自己做的吃食,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阿姐的墓前,没有说话,没有眼泪,只是那样看着。回回下山,阿乔回头看去,就觉得那个男人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孤独的人,就像雁失其侣,此后再无一丝幸福。

阿姐活着时,琅琊侯不懂如何爱,让阿姐孤独又痛苦地熬到放弃活着的所有希望。阿姐死后,琅琊侯好像还是不懂爱,却懂得了阿姐的孤独,在那之后沿着阿姐曾经的寂寥和苦痛走了下去。

他历经两朝,权倾朝野,受皇帝倚重,受他人尊敬,有一个聪慧的儿子可以继承衣钵,但他却只能永远、永远地,被困在那座墓碑前。

————

后记

景帝二十一年冬,琅琊侯林殷琰薨逝。帝大恸,亲扶棺。琅琊侯之子林须谏时任中书舍人,随侍帝侧。帝偶问及琅琊侯遗言,须谏曰:「碑向南,墓内置一空棺。」

番外二

平渚第一次见到温允廉的时候,那个男人满身的戾气,脸上交错纵横的伤疤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个恶霸。

她皱着眉说:「你瞪我做什么?我弟弟救了你,我收留你,你不该感谢我们吗?——下令杀你的,又不是我们。」

温允廉慢慢收敛了眼里的凶光,片刻后说:「国仇家恨负于身,未免情绪激动,公主见谅。」

平渚想着他不久前刚刚看到自己亲人被斩,对他生出一丝同情,语气也缓和些许:「你还记着国仇家恨,是还想报仇吗?下令围剿淮阳的是我阿翁,率军大败淮阳的是御史大夫,但这之后,还有更多人,更多想要削藩、巩固长安控制力的人。你要杀了他们吗?你孤身一人,哪怕算上影卫,也做不到。」

温允廉垂眸,眉目拢上一层阴影:「做不到也要做,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坐享安乐吗?」

「对,除了这,你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你的轻举妄动会暴露你的身份,让我弟弟为你做的一切功亏一篑,让我背上包庇钦犯的罪名,让你妹妹遭受无妄之灾。」平渚公主冷静道。

温允廉很久没说话,公主也不再劝他,干脆吩咐道:「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长得凶神恶煞,也怪能吓唬人的。」

平渚不是什么良善耐心的人,但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似的,非要善心安抚温允廉。她特地带着他去城外散心,和他谈经书、讲诗文,看着他眉间阴影一日日淡下去,心里居然很有成就感。

大概是为初见时,他凶狠的目光里,藏着的那一丝痛楚和迷茫吧。一贯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平渚公主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他这样失意下去。

可是这颗恻隐之心,不知何时就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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