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鬼这么多年,脸皮是实打实地变厚许多,人世间困扰我的那些礼义廉耻,到这刻都显得不重要。
孟柯大概看清我的想法,他嗤笑一声,仰头灌了口酒。
「咱们这鬼蜮,别的没有,大情种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多。」
做鬼做到第一百年的时候,我终于再次见到了迦望。
不过百年的时光,他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耀眼而不可攀。
我混迹在鬼众之中,见他提剑与孟柯相对,周身的金光闪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孟柯提着壶酒,醉醺醺,不忘分神笑我一句,「也确实是不枉你日夜惦念啊。」
迦望随他这句话而望过来,鬼众茫茫。
他也不知孟柯是在对谁说话,所以他很快转过头去,继续与孟柯对峙,「你这妖孽,还不赶紧将我师妹放出来!」
我对迦望有万千滤镜,他说什么我都觉得如天籁,忍不住翘起嘴角。
离我最近的老头,一身红色布条稀稀疏疏地挂着,后背上背着个挺大的袋子,他见我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这是自讨苦吃啊。」
这样的话这百年来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我也只是转头看了看他,客气地说:「劳烦老先生费心。」
他看了看我,半晌,好像终于下了某种决心,放下身上的袋子,从里面掏啊掏。
4
只见他掏出一根丝似的红绳,对着我的手腕轻轻一点,那红绳便绕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不解其意,抬头看他,他指着孟柯同我说:「你看你们那鬼王手上。」
也许是托了那条细绳的缘故,我竟然能瞧见孟柯手腕上绑着一根手腕那么粗的红绳,且那红绳还向远处延伸。
我寻着看过去,现红绳延伸的方向俨然是孟柯的殿内。
现下有热闹可看,殿内的人全都聚在了这处。
因而那殿内,只有最近闯进鬼蜮的少女。
我自惊诧,未能明白过来这意思。
刚想转头问那老头,可已不见他,只见到迦望手腕处系了根二指那么粗的红绳。
延伸之处,也是孟柯的大殿。
……
我这刻才明了,那老头所说的,自讨苦吃。
迦望那日没讨到好处,受了伤留在鬼蜮。
孟柯不为难他,差人将受伤昏迷的迦望送到我这处,临走时还不忘促狭一笑,「可记得戴上面具,莫叫人认出来。」
面具我没戴。
我巴不得迦望认出来,知晓我这百年的贪念。
不过,迦望没有认出来。
他清醒在一个平常的早晨,我听见声响回头。
迦望见我时愣了愣,随即看向四周,反应过来自己的境遇后,他皱着眉向我道谢,「多谢姑娘。」
他喊我姑娘。
这可真是。
我不知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久别重逢的戏码在心内上演了百年,真到了要用的这一刻,我也只能接着他的话从善如流往下顺,「不必在意。」
于是一鬼一龙,又过回百年前的日子。
我每日浣衣回来,就替迦望做好吃的。
5
鬼蜮不见光,这地方种的菜都是呈灰黑色,或者蔫得叫人没食欲。
因着这样的原材料,我做菜做得不尽如人意,迦望的胃口也肉眼可见的变差。
我为此忧心,迦望却在某日回来后,彻底的没了食欲。
一整日,他连一口水都不肯喝。
没精神劲地躺在石阶上,右手搭在眉睫旁,我蹲在一侧以余光观察许久,始终不敢开口问。
大约三个时辰后,迦望才泄气地坐起身来。
他问我:「姑娘,你对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吗?」
我惊讶,想原来他是在等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