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让我坐下,他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表演《霸王别姬》,我看得入了迷,眼睛不自觉地染上泪意。
一曲落幕,他走到我面前,挑起眉头轻笑,「你喜欢戏子,我就把自己变成戏子。」
容瑾眼里含着笑,好像是在问我,「这样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见我不答,他的眉间笼上一层落寞,笑意生生僵在脸上,容瑾自嘲般牵了牵嘴角,「得而不欢。」
14。
《迷雾》终于要开拍了,容瑾进组,我不愿过去,骨子里却又习惯性听令。
他现在倒是坦诚许多,「接这部戏,就是为了找到你,凝儿,哪怕是一分半秒,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再顺着他的问题问下去,他却闭口不谈。
怕跟顾浔碰面,我对他使了障眼法。
容瑾进组的第一场戏,是跟顾浔的对手戏。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顾浔了,我就站在旁边望着他,眼睛没有一秒离开他的脸。
顾浔神态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他总喜欢沉着脸,就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总叫你多笑笑,就是不听话,你礼貌吗?
他比在西藏那时候更黑了,傻瓜,我都不晒太阳了,你怎么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他比以前瘦了些,棱角更加锋利了,本来以前就不好惹,现在更不好惹了,你以后还怎么招小姑娘喜欢?
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靠在墙壁上,咬着唇抽搐,跟你在一起,我救不了你,不跟你在一起,我救不了自己。
可我宁愿救不了自己。
陈述看到我了,他一向懂眼色。
「别出声,来后山。」
到了后山,陈述放声大哭,「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我摩挲着玉镯,满不在乎地摇头,「给我哭坟吗?跟我死了似的。」
嗐,我本来就死了。
陈述边哭边从袋子里拿出我喜欢的杏花酿,悄悄放在一边,也不作声。
我疲倦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别哭了,我要真死了,记得给我找个风水好的坟头。」
陈述被这句话噎住,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姜凝,你一定好好的,就算是为了顾浔,也要好好的。」
顾浔心里空了一块,我也是呀。
「顾浔身体好了吗?」提到顾浔的名字,我的嘴角就不自觉浮上笑意。
陈述耐心回答,「好多了。」
「那就好。」杏花酿顺着喉咙流下去,寒了唇齿,却暖了心脏。
山间的风悠悠吹着,多了几分伤感。
陈述说,我离开后,顾浔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出门。
「我记得那天,打开他书房的门,看到那里挂满了你的画像,都是他画的。顾浔红着眼睛,他看着我问,『陈述,你认识姜凝吗?』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没了光却又充满希望,我跟他说认识,他才肯从房间走出来,顾浔说,『只要不是梦,总有一天我会再找到她的。』」
陈述的话就是刀子一片一片剜在我的心上,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姜凝,我知道你离开顾浔是为了他好,自从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但是……」
他抬头急切地看着我,话在嘴边,眼神却落到了前方,「片场那边,怎么突然起火了?」
我转过身,漫天大火烧在我面前,意识逐渐模糊,眼前浮现的一道白光如同旋涡把我卷了进去,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恍惚间,四周一片吼叫。
「快走。」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跟陈述赶到片场。
心脏猛然被揪得直疼,眼前的一幕一幕交织在一起,我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大祈,那时我还是将军。
15。
我是大祈战无不胜的将军姜凝,三岁识千字,五岁读唐诗,七岁胸口碎大石,跟着爹爹东征西伐,战功赫赫,深受皇上荣宠,百姓拥簇。
近些年敌国不敢进犯,我也难得逍遥。
大祈的花朝节是民间最热闹的一天,陈宣是我的副将,他向来喜欢凑热闹,便邀着我一起泛舟。
我跟他之间哪有风花雪月,这小子坏心思多得很。
「将军,将军,」陈宣语调都变了,「我内急。」
你内急个鬼,瞧着他耳尖的嫣红,我抬眼望去,桥上站了一位妙龄女子。
这姑娘我知道,是陈宣故意绕大路也要去偷看的美娇娘,我踹了他一脚,「不用着急回来。」
陈宣娇羞地挠着头,傻笑了几声后,便踩着船顶,几步就飞到了姑娘面前。
远远看去,这二人站在一起确实相配。
我独自坐在船头,不由得多饮了几坛杏花酿,醉眼蒙眬,浑身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