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泽似乎看出慕容黎就要离开,急忙大叫:“你不会就这样又把他扔给我吧,你就不能把他带走?”
慕容黎:“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卯时,莫澜就该到了,这期间有劳郡主替我照顾好他。”
“我?照顾他?”巽泽眉毛快拧成一条线,极不情愿再背上这个包袱,抱怨道,“阿黎,你还真是心大。”
慕容黎微微一笑:“我相信你,定能护好王上。”
巽泽拉拢着脑袋,幽幽道:“难得阿黎给一个笑脸,好吧,在下就勉为其难等莫澜来吧。”
慕容黎敛去笑容,扶上马车,最后一次看了执明一眼。
巽泽将燕支递了过去:“阿黎,你的燕支。”
“留给执明吧。”
骏马一声嘶啼,扬长而去。
……
执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是天权的王,终日作鸡斗羊,骄奢淫逸。有一日,莫郡侯从浮玉山寻了一仙人,肤白若脂,体便娟只,一股子遗世独立的冷清,宛若空灵易碎,柔美脆弱,妙不可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答:“慕容离。”
他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好听,又思量着若是人人都这么喊,自己与那旁人无甚区别,便寻思了一个由头:“慕容离,这名字叫着怪拗口的,本王以后唤你阿离好了。”
仙人微微欠身,并未反对。
他修了一座最高的楼陪阿离赏月,见阿离喜着红衣,便寻了一块最好的血玉给阿离做簪,把天权的金印拿给阿离玩耍。
他对阿离说,只要阿离喜欢的东西,通通都给阿离拿来,因为阿离是他最喜欢的仙人。
但阿离似乎并不高兴,他的眉宇中总是有着淡淡的忧伤。
他倾尽所有力量对阿离好,就是怕哪一日阿离飞升离开天权,他便再也找不到阿离了。
娴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阿离的声音很轻,仿佛雪山尽头的一片碎冰:“王上,我要走了,我是瑶光的王子,不是仙人,我骗了你,如今,我要回家了。”
阿离轻轻推开他,向尸山血海深处走去。
再不回头。
血液洒在天幕上,他左顾右盼,只剩下满地尸体和战火留下的焦灰,他的国都,在瑶光大军勇猛的进攻之下化为片片尸骸,白骨支天,沦陷了。
他变成了亡国之君,流落街头,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悲伤,这片大6,没有任何净土,处处是战火焚烧的痕迹。
满目疮痍,遍体污秽。
他惶惶走到天权的一处秘境,一望无际的湖面上铺着一间小筑,阳光洒泻下来,他看到仙人阿离在里面生火做饭,朝他遥遥的招了招手。
他突然记起,阿离是瑶光王子,不是仙人,就是这个人的瑶光灭了他的国家,他要复仇,杀了他。
于是他佯装友好的走向阿离,陪着阿离做饭,挖红薯,钓鱼,过了三天美好的时光。
第四日,他提出与阿离比剑切磋,点到为止,阿离笑着应允了,就像他说以后就唤你阿离一样。
他带着复仇的种子,一剑刺穿阿离心脉。没有血,只有阿离的脆弱。
阿离的声音还是很轻,仿佛一根会随时断裂的弦:“我得知我的国都中生出叛军,原本想阻止一切,但是在我离开天权的第二日就死在瑶光叛军手中,化为孤鬼久久不散。我在此一直等,一直等,等着王上的到来,向王上解释一句,攻打天权的不是我。好在,王上终于来了,我心愿已了,即将归去,王上,勿念。”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冷清。阿离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万里的距离,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
他眼睁睁的看着阿离越来越远,却始终没有追过去,直到阿离的身影消失在大海的尽头,他才嘶声裂肺的追喊着。
湖水变成海浪在他身前起伏,将他遥遥隔开。
再没有度过的方舟。
他伏在海浪尽头痛哭,那么孤单,又是那么无助。
他想起阿离清绝天下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温柔易碎,天涯海角,越过万水千山,他都要带阿离回家。
他画了很多很多阿离,好看极了,他带着阿离一直走,一直走,还是走不到天边的尽头,找不到归来时的路,后来,阿离飞走了,他再也追不上。
那一望无际的天幕下,他再也找不到阿离。
……
执明整夜徘徊在生与死的边际,非梦非醒,非生非死,一遍遍承受着轮回般的剧痛,直到指尖突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冰凉,脑中似乎嗅到那股清冷的暗香,才仿佛耗尽一生所有的力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