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绝不怜惜。
庚辰站在原地等待,似乎在琢磨慕容黎的这个决定是现在执行还是等到将来。
慕容黎眸子中凝聚起一丝怒气:“去!”
庚辰的身子轻轻一震——公子那眼神,是如此陌生。
没有悲悯,没有温度,第一次,公子沉静如水的眼中出现了愤怒。庚辰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也不由惶然后退:“属下领命。”
巽泽静静的站在驿站外,这一次,南风没有跟随,被他派去给莫澜报信,毕竟执明醒来,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更需要人照顾,当然,他可不愿意,这种苦差必须留着天权下属。
他饶有兴趣的把玩着燕支,放到唇边学着慕容黎的样子吹奏,燕支不甘的出一个沉闷的符音,像是在抗议。
庚辰从屋内出来,正看到巽泽比划着燕支,眉头紧皱。
巽泽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看你脸色不好,阿黎生气了?”
慕容黎生不生气,他最清楚,执明那可是慕容黎的命,伤成这样,能不生气?
但他却觉得心底有一丝愉悦,觉得伤得不够彻底。
庚辰瞄了一身红衣的巽泽和他手里的燕支,脸色更加阴沉,他不明白,公子怎会容忍自己的贴身之物附加在这个人身上。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而去。
“阿黎一时气话,你别太当真,杀不了就撤回来,可别枉送了自己性命让你家公子再次心痛。”巽泽看着庚辰背影,悠然道。
再次?庚辰脑中突然浮现庚寅的影子。
他顿了顿,竟然有一丝疑惑,这位玉衡郡主,到底是怎样的人?
……
慕容黎半蹲在床前,解开执明凌乱的衣襟,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慕容黎手上有了一丝慌乱。
胸口,心头,肩三处都是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的创口,同样的痛苦仿佛刻在慕容黎身上,上药的双手也不由得颤抖。
巽泽给的这种金疮药药效极好,才触及伤口,就迅渗透肌肤,与血肉融合在一起。
但剧烈的疼痛如尖锐的东西,随着血液侵入了心脏,让昏迷中的执明也经不住猛烈颤抖,脸色也异常苍白。
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一阵痉挛。
“阿离……”执明梦魇般呓语,“疼……”
慕容黎手上动作瞬间静止。
看着执明那张浴血的脸,看着他眉宇中深深的创痛,慕容黎心中也感到同样的痛。
他突然有些后悔,执明是王,本应养尊处优,坐享荣华富贵,高高在上。怎能以身犯险,被拉入地狱,承受炼狱之痛,这些事情,由他去做就够了。
“阿离,别走,等等本王……”执明恍惚中忽然抬起了手,有意无意的抓住了慕容黎手腕,仿佛在梦魇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能放开。
“王上,我在。”慕容黎修长纤细的手指握住执明。
感受到慕容黎指尖的温柔,执明突然就安静下来,仿佛像是在梦里,他喃喃道:“阿离,对不起……”
就在这一刻,慕容黎的心感到一阵难受,月影西移,照出满目荒凉。
执明是慕容黎的软肋,是他唯一要守护的人。
在这个需要以战止战的时代,慕容黎已经失去了一切,父王,阿煦,庚寅和千千万万的瑶光子民,如果再没有了执明,他将永生寂寞。
他沦落为伶人戏子,成为权贵们的玩物时,执明对他的那份赤子真诚是那么艰难,那么珍贵。
慕容黎突然觉得,在执明的创痛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
透过微弱的烛光,慕容黎望向天际尽头的那轮明月,只希望执明通透如琉璃,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轻轻的给执明上好药,慕容黎将红色绸缎绑在他的创口处,才给他将衣物重新穿好。
而后紧紧握住了执明的手,让他感受到他指尖中包含的信任和暖意。
多日的辗转反侧,执明仿佛闻到慕容黎身上的清香,在这份温暖与惬意中终于沉沉睡去。
夜,静静的。
很久很久。
慕容黎迟疑着,渐渐放开双手,轻轻的出了驿站,走到那辆马车旁,看着朦胧月色,他的眉目之间,总是流转着一丝悲凉。
“我可是写信提醒过他佐奕会在半路设伏截杀,他自己羊入虎口,可不关我事。”巽泽眼神转向慕容黎,终于按耐不住,幽幽解释道。
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但他绝对是有意的。
慕容黎不答,扶住车辕,转头看着驿站内那个人影,微微迟疑。